學達書庫 > 古離 > 宿命不要跑 >


  直到那年冬天海水特別寒冷,凍得他大病三個月寸步難行,差點送命,他才自我克制。

  在飲食方面,溫桓也吃過同樣的苦頭。他小時候曾嗜吃龍眼,白天吃、晚上吃、飯前飯後吃,有時甚至不吃飯也要吃,吃到嘴破喉嚨痛還是吃,鼻血直流更是繼續吃,母親見狀不肯再買龍眼回家,他便自己拿零用錢去買,零用錢花完了殺豬公撲滿,撲滿空了便想辦法去打零工賺錢買龍眼,即使父親抽他抽得藤條開花,他心裡思思念念的還是想吃龍眼。

  直到吃得身體上火高燒不退,在學校升旗典禮時頻頻昏倒,鼻血奔流不止,被同學嘲笑他是一隻破病雞。因為小學時期的他即已成長得高頭大馬,體育成績更是全校之冠,同儕間的訕笑對他而言是一種莫大的污辱,才漸漸讓他止住對龍眼的渴望。

  雖然他依舊熱愛海泳,依然嗜吃龍眼,但已懂得適可而止。

  所幸,他的道德感並未扭曲,成長期間的執迷也都趨於對他自身沒有太大壞處的事,隨著年齡及智識的增長,讀書、工作、交遊、興趣的發展,也都在合理且安全的範圍之內。那種對某項事物蠢蠢欲動的執迷,早已經離他遠去。

  可是,那種即將陷入不可自拔境地的預感,竟又出現了!

  溫桓結束午休回到辦公室之後,一整個下午都魂不守舍,文件翻來看去都是同一頁,與林雋一同主持的會議也頻頻失常,他不斷試圖抵抗那種怪異感,總算在接近下班時間時得到平靜。

  在同一個工作場合的堂妹溫曉陽今天生日,他與林雋原本約她晚上一起吃飯為她慶生,她卻說男友已經在餐廳訂妥燭光晚餐,而且還強調是兩人的燭光晚餐,不歡迎他們兩位去當電燈泡。

  溫桓的叔叔是她的父親,林雋的阿姨是她的母親,他們三人既是親戚,也是一起長大的玩伴,長大後因所學、專長都相符,便共同組成一間公司讓他們發揮所長。

  因為中午已經收過堂哥、表哥送的香檳玫瑰了,所以她說只要幫她跑一趟租書店還書,就算幫了她大忙,也算是送她的生日禮物,因為她答應過租書店老闆一定要將熱門新書在今天歸還。

  溫桓想起傍晚還在辦公室時的景況——

  「租書?租來還去的多麻煩,買下來不就得了?」

  林雋已將外套搭在肩上,公事包也已提在手上。難得今日公事較少可以準時下班,他晚上的節目已計劃妥當。

  「浪費!」曉陽已有勤儉持家的心理準備,不過也只是心理準備而已。

  「老溫,你去?我去?」林雋問歸問,卻沒有接過曉陽手上漫畫的打算。

  「你有事?」溫桓也不想攬下這種麻煩瑣事。

  「和小柳約了吃飯。你也來吧!」林雋沒忘記溫桓中午時失常的表現,他實在好奇得要命,所以早早便敲定了和小柳的飯約,想一問究竟。

  「小柳?」溫桓微抿了抿嘴,他暫時不想和小柳碰面,因為那會使他想起那個怪女孩……

  該死!

  他心中暗罵一聲,發現她的臉就像在眼前那樣清晰。「不了,我今天想早點回去。」

  「桓哥,那就拜託你羅。」曉陽笑嘻嘻地將漫畫書遞給溫桓,「書背貼紙上印有店址,謝啦。」

  林雋嘴角一勾,浮出淡淡的詭笑,他將外套及公事包拿在一隻手上,另一手搭著曉陽的肩,往辦公室外走,嘴裡輕快地說:「曉陽啊,表哥跟你說喔,你堂哥今天中午的時候……」

  「林雋!」溫桓打住他的話,除了耳垂稍稍泛紅之外,神情也有幾分不自在。

  分明有古怪!

  溫桓的表現加重了林雋的猜疑。他佯裝不解地回頭瞥了溫桓一眼,將他紅了耳朵的樣子看進眼裡,「有何貴幹?」

  「少對曉陽胡說八道。」

  溫桓的態度擺明瞭此地無銀三百兩。

  「OK,不胡說八道。」林雋笑得邪門,又補上一句,「我據實以告。」他搭著曉陽的肩快步走進已開啟的電梯門。

  曉陽笑得溫婉,耳朵豎得老高,等著聽他的下文。

  林雋的聲音越來越遠,「曉陽,你堂哥春心好像就要蕩漾了……」

  「砰!」

  溫桓一掌拍在座車方向盤上,思緒自辦公室那一幕拉回現下;他懊惱地低咒,生恐自己的心事就要被林雋說中了。

  他舉掌抹臉,用力得像要擠歪自己的鼻樑,視線卻又忍不住望著不遠處租書店的玻璃門。

  傍晚天色將暗未暗,由於車窗和玻璃門的阻礙,那個行動不便又遲緩的女孩身影看起來有些模糊,但仍可看出她已走到櫃檯後,將他放在櫃檯上的書輸入電腦作歸還處理。

  之後她抬起頭來望向店門外,略略偏著頭,唇邊掛著的,是一種似笑非笑的弧度。她的目光沒有焦點,整個人看來有種朦朧的美,讓溫桓的心跳漏了一拍。

  逃吧!

  還來得及,那女孩似乎並不固定在這裡工作,也就是說,他仍不知道她的姓名,也不知道她慣常出沒的地點,他只要立刻駕車離開,不去招惹她,沒有管道得知她的資料,明日以後,她就會自他記憶中飄散無蹤。

  溫桓扭動插在啟動開關上的車鑰匙,油門一踩,離開現場。

  「還好,腳踏車還在!」

  結束打工後許子臾搭乘公車返家,特意在離家的前兩站下車,然後緩緩地步行到白天發生意外的花店前,對於自己破舊的腳踏車還在原地感到欣喜不已。

  她先是看看腳踏車歪斜的車頭,以及垂掛在地的車鏈,然後抬頭張望附近是否有腳踏車行,確認目標後,她從布背包裡摸出水瓶和止痛藥。

  「那個人好奇怪,」許子臾含了一口水,將藥丸丟進嘴裡順水咽下,「為什麼看到我,就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呢?」溫桓的行徑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