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關雅 > 孤雁心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縱然畫師的技巧過分仿古,但是卻把這個主人翁的神韻表露無遺,我左右來回地挪動步履,那對碧眼就仿佛活靈靈地跟著我移動似的,教我心底發毛。

  驚嚇之餘,我撤回目光,逃避范羅烈二世的凝視,兩步就挪到第二張畫前。第二張畫是范羅烈一世,也就是格蘭斯特老公爵的畫家,他穿著傳統的蘇格蘭服,雄糾氣昂的叉腰站立,就像古時的戰士一般,有股不怒自威的神韻。他黑髮褐眼、兩道臥蠶眉再配上粗獷的臉,和他兒子庫克子爵相比是誠然兩種不同的典型。多麼奇怪的父子啊!

  我發現嘉伯雖然長得比較像老公爵,但優雅的五官與儒雅的氣質,卻是傳承自父親庫克子爵。這大概是隔代遺傳後的結果吧!

  接二連三的書都是範氏家族歷代男主人的畫像,我大致地掠過眼,走完一圈回到原地,背對著嘉伯烈天使,直視正前方,又看見了一個似掛氈的幕簾,覆蓋住一面牆,只不過這回幕簾的長度並沒有長曳至地板。

  我忍不住攢眉蹙額地抱怨。嫁進來的這一家人真怪,什麼都要當寶似的遺慱後世,竟老是喜歡把秘密藏在布簾後,連莎士比亞都得甘拜下風哩!

  我走過房間到幕簾邊,拉了一下繩穗,幕簾便悠悠然從中往兩旁撤開。

  又是一幅畫!而且大得過分!我鍞眉往後挪了好幾步,瞳孔才漸漸適應那幅巨大的影像,它的長寬各約三公尺。

  隨著物像漸漸的清晰分明,我的腳步也緩了下來。我失神的愣在嘉伯烈前,凝望畫中身著白紗的長髮女郎,靜跪在聖壇前檮告,她虔誠的臉上漾起酡紅的微笑,如瀑布般的青絲直泄而下,整張畫充塞著虛無縹緲的意境。

  目睹這名女子似曾相識的面容,我已茫然不知所措。

  不可能吧!我舉起雙手揉拭眼睛,再定眼注視畫中人。她的眉毛、鼻子、嘴唇、臉蛋是我每天早上會在鏡子裡瞧見的,這回被放大出來,委實不敢奢望那女孩會是我自己的肖像。

  是巧合嗎?一個神似我的女人。

  「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倏地側過頭,看見嘉伯出現在窄門中央,高大的身軀倚門而站,俊逸的臉上面無表情。

  「我……我以為你不回來吃飯。」我慌了!沒料到他會那麼早回來。

  他沒睬我的問題,只是挑起眉,又問了一次:「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我急得一時之間找不到理由,只得據實以告地認錯。「對不起!我不該擅自闖入。」

  我有點想哭,但嘗試說服自己那樣做無濟於事,嘉伯又不是「監鬍子」,不裡因為我闖入這間密室就把我宰了。不過他也曾經為了我那頭長髮,發誓要宰了我,不是嗎?

  「你是不該!」他嘲弄地說,三兩步走向幕簾邊,動手拉了繩穗,彈指間,畫就被遮起了。「然而這是天性,不是嗎?」

  一聽他這麼說,提醒我上一次闖進潘華大宅的情形,便慚愧不安的站在原地,只能隨口問:「她是誰?」

  他站在那兒,背靠幕簾,啞然失笑地說:「你找得到鑰匙,也開了密室,卻認不出她是誰?你是聰明過頭,反而變成無知了!」

  我因為他輕鬆的態度,沒大大責難我侵犯他的隱私而松了口氣,膽子也變大了。「那好像是我哦?」

  他皺起眉,雙臂環抱胸前審視我的樣子,教我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足足十秒後,他湛藍的眸子才往天花板一瞪,無奈地搖頭。「看不出來就算了!」說完後走向我,往塑像一靠。

  我聽他既不否認、又不承認,就確定了那幅畫的確是我,心褢漾起一絲微妙的慰藉,並且趕忙補上一句:「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他嘴一撇,裝出一副訝然,給我一個假惺惺的笑。「天才終於開竅了!」

  「謝謝你的恭維。」我忍不住頂了他一句。

  「哪裡!要你不卑躬屈膝,似乎會要你命似的。」他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教我為之一愣。他竟說我卑躬屈膝!他自己才是一副妄自尊大的模樣。

  「這尊嘉伯烈的塑像是誰的?」

  他半轉過身,用餘光斜睨我,半天才吐出一句:「我爺爺的。」

  「他是位虔誠的教徒?」

  他腳跟一轉,正視我道:「在某些觀念上,他是的!」便逕自轉變話題。

  「你那幅畫也是三年前他請人畫的,打算送你做結婚禮物,只不過沒派上用場罷了!」

  我兒他冷冷道來,想著過往雲煙的往事,半天吭不出一句話,直到他先開口,才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你這三天怎麼都沒下樓用膳?身體不適嗎?還是志在減肥?」他瞟了我全身一眼,依舊悠哉地靠著嘉伯烈。

  「詹森告訴你的?」我佒然不樂地問。上回他才嫌我笨,這回嫌我胖,下一回搞不好又要嫌我醜八怪了!

  他將頭住右晃了過去。

  「那是賈太太?」

  這回則是往左晃了回來。

  「到底是誰?」我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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