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關雅 > 藏心男子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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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提她一句,我就離開參石。」李富凱的脾氣又冒上來了,他咬牙切齒的警告老人,「你要我再討房媳婦、生個曾孫,我會讓你如願以償,但若要我走回頭路,去娶富榮的寡婦的話,抱歉!那是癡心妄想!」 「你說啥?」老人強壓下喜悅,不動聲色。 「你耳聰目明,知道我的意思。我說過會給你討房孫媳婦,但規矩由我定,你若敢插手攪局,我會讓丁通謀來接手你的產業,姑且看看我有沒有這份能耐!」他說著走進休息室,五分鐘後換了套休閒裝出來,不瞧老人一眼便跨出了辦公室。 老人盯著孫子的背影,喃喃自語:「你當然有,但你不會!」 李富凱大跨步的走出辦公室,全身蘊藏的那股氣勢磅礴的怒火,正冒著殺氣騰騰的白煙,直貫上他的腦門頂。而此刻坐在門口的鄭月美,因為先前沒來由的挨駡已是嚇得涕淚漣漣,這回見他又憤怒的出來,更是驚得跳了起來。 面罩寒霜的李寓凱將雙掌抵在鄭小姐的辦公栗前,冷酷的警告她:「你坐好,別動。」 可憐的秘書只得強按捺下委屈,點頭滑進了自己的辦公椅,哽咽地縮在一端。 「你給我拉長耳朵聽清楚,我最恨受不起驚嚇又膽小如鼠的秘書。你趕快把淚給我收回去!」 鄭秘書一徑點頭努力控制住淚,強抿微顫的唇,安靜坐在原位盯著火冒三丈的年輕總裁。當初她知道一表人才的總經理要從瑞士回來時,高興得不得了,總是企盼著能吸引他的注意。但才三個禮拜,她就發現他有四件事絕類離倫、冠蓋群英。 第一,他酷呆了! 第二,他很會罵人,損人的字眼兒從不帶髒字。 第三,他也很會釘人,凡是被他釘過的人,一定是死死地平貼在牆壁上。 第四,凶歸凶,他信賞必罰。 「很好!克制力不差。這表示你還不是一無是處的花瓶。薪給酌加百分之十,即日生效!」說完扭頭就走,留下一臉訝然、怔忡的鄭秘書。 李富凱趕著在五點前離開這幢大樓,以防又遇上那個千古罕見、令人發狂的「鄰家女孩」。他一跨進電梯,命中註定的新任受氣包,在電梯停駐四樓時,便跳了進來。 他正雙臂抱胸、右肩斜倚在明鏡上,閉目養神。不料一個驚呼打斷了他的調息,也摧毀了他所剩無多的定力。 「李富凱!好久不見,我以為你失蹤了。」是羅敷天真可愛的聲音。 他不耐煩的撐開眼皮,厭惡地掃瞪了對方一眼,冷眼打量她眉清目秀的臉龐。然而此刻的他只想獨處,沒心情跟人噓寒問暖。 「囉嗦!」他狠狠丟出一句話,換了一個站姿,以手抵住牆。 羅敷不以為忤,關心的問:「怎麼了?挨上司的排頭了?」 正好相反!他在心裡嘀咕著,不想張嘴說話,免得傷了她。但是她很不懂得察言觀色、又非常不識趣,就憑這兩點,她絕對構不上勝任高級主管秘書的條件,她跟著安先生做事,實在是天靈靈、地靈靈的一對工作搭檔。 「別這樣板著臉,告訴我嘛!我們一起把那個罵你的人損回去,罵得他狗血淋頭、傷口長瘡。」 「你是誰?好煩人!」他強忍怒意,但仍冒出一句話。 羅敷錯愕地彎下腰,向前傾,輕語:「你吃錯藥了?我是羅敷啊!」 「羅敷?怪裡怪氣的名字。」話才脫口而出,他便後悔了。 他傷人的話猶如冷水澆頭,教羅敷清醒了一半,馬上打直身子,泫然欲泣的表情才剛襲上臉龐,兩滴淚就不爭氣地奪眶而出,紅紅的雙唇亦是一抿地往下撇。不僅二十五年來的委屈,甚至連後半輩子的委屈都由心上冒出。此刻的她不只討厭眼前的男人,更埋怨她的雙親沒給她起個好聽又優雅的名字。 「沒錯!但至少我該慶倖自己是個女的,若生為男人,就真的會被叫成『羅梭』!」 電梯門一開,她就抬高下巴,故作不在乎的跨出電梯。 她一面緊勒包包,一面詛咒那個粗魯的大白癡,纖細的身軀像頭失心的鬥牛般直朝車站撞去,嘴裡還不時咕噥:「你是只豬!一隻沒腦袋的豬!即使有腦袋,也都是塞得滿滿的豆腐渣;你是根大木樁!一根腐朽、愚不可及的大木樁!朽得連蕈菇類都不屑落定寄生!你是個笨蛋!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笨得連如何滾蛋都不會,你是……」 已氣得臉色發黑的羅敷就這麼一路叨念著,根本沒留神去意識過往行人們已將她看成一個發神經的瘋女人,人人皆退避三舍,她反而愈罵愈大聲:「你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大粗漢!一個寡廉鮮恥的白字大王!連小學的國字都不會,還騙我你會英文!沒水準、沒深度的賴皮蟲!」羅敷拚命以手背拭去淚水。 而慢慢踱步尾隨羅敷身後的李富凱,則是雙手插在褲袋內,一派優閑地傾著頭,津津有味的聆聽前面正發起威、為他開路的母老虎將自己罵得體無完膚,並且下了一個結論──有夠精采! 回程途中,一個占車頭,一個踞車尾,一直到終點站,兩人都沒對上一眼。 一回到家,羅敷推門進入客廳,飛躍過正看著電視的雙親,跳過坐在地上玩著家家酒的羅子桐,跨過正蹺著二郎腿、翻閱報紙的羅曼,經過牆角櫃時,肩上的大包包不小心的打掉了嫂嫂從才藝班學回來的插花盆景,直沖進自己的臥室,將皮包一摔,一頭就栽進厚枕頭裡放聲疾哭。 羅家的客廳裡彷佛被龍捲風橫掃而過,每個人都心有餘悸地面面相覷、噤若寒蟬的不敢作聲。 「怎麼啦?」張慈敏從廚房出來,一瞄到攤在地板上的慘狀時,忍不住哀嚎出聲:「我的盆花──」 羅曼給了她一個噓聲,截斷她的叫喊,比了比麼妹的房間,輕聲道:「這麼多年來都沒發作,也該是時候了。大概又是為了那四個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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