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關雅 > 藏心男子 | 上頁 下頁


  「喲,羅小姐!難得你跑上十樓一趟,找我有事?」他帥氣地咧嘴一笑。

  「對!」羅敷沒理會他那股洋洋自滿的模樣,逕自解釋道:「有位新進同仁的資料表沒填齊,我特別找他問個詳明。」

  「哦!」他有一些失望,因為他以為女孩子都會被他迷得團團轉。「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李富凱。」

  「李富凱?」鄔昱人一手插著腰,另一手則摸著下顎,濃眉一聳,黑眼珠往天花板一瞪,思量了三秒,然後才說:「沒聽過。」

  「不會吧!他是安先生親自面試錄用的。另外兩位新同事呢?問問他們吧!」羅敷想他的名字較普遍,不易引人注意,便趕忙建議。

  「他們下高雄受訓去了!」

  羅敷聞言皺起眉,鄔昱人見她一副嚴肅樣兒,心想事態可能頗緊急,就追問道:「他長什麼樣?」

  「個頭高大,不胖也不瘦,前額留劉海,一副老實相。」

  「嗯──還是沒印象。」

  「他是新進員工。」她再提醒一句。

  「我幫你問問。」隨即轉身朝偌大的辦公室一吼:「嗅!有沒有哪位仁兄認識一個高個兒,留了瀏海,叫李富凱的菜鳥?」

  二百來坪的辦公室內,一百五十個頭顱皆一徑的猛搖頭。

  鄔昱人踅回身,對羅敷將雙手一攤,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羅敷按捺住失望,尷尬地說:「沒關係,還是謝謝你好心幫忙。他大概在樓上吧!」

  於是羅敷只得一層樓一層樓地送公函,到十四樓時再搭電梯下一樓證券部。當電梯門一開,她踏上光可監人的大理石地板,隔壁的另一座電梯也陡然竄出了兩個身影,是一對疾走的男女。

  那名男子身材修長,穿了一套非常考究、筆挺的灰色西裝,穩穩邁開步伐的英姿瀟灑得不得了。而他身旁的女人,在腦後綰了一個優雅的法國髻,身罩一件淡粉色的無袖及膝洋裝,粉白透紅的臂膀夾著一隻名牌皮包,細長的腿亦是風姿綽約地蓮步生姿。

  羅敷冷不防地差點脫口喊出「李富凱」三個字,因為這名男子的後腦勺神似李富凱的,但她終究還是把話硬生生地咽下喉,沒叫出聲。

  羅敷告訴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光看眼前這個男人走路的英姿,就該是個成功自負的商人。她無法想像出李富凱穿著西裝、打上領帶的呆樣,他可能連該先跨出哪一隻腳走路,都得躊躇半天哩!思及此,羅敷隨即將那個陌生男子拋諸腦後。

  她的李富凱雖然不是帥哥型的人,卻是她心儀的典型──剛毅木訥的老實頭。她只好認命的繼續送人事公函。

  「富凱,聽我解釋……」在步出參石大樓後,丁璦玫苦苦哀求李富凱,並扯住了他的右肘,強迫他停下。

  「你毋需再做任何解釋,沒用的。」他心如鐵石的甩掉了丁璦玫的手,直踱向馬路,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富凱──」她跟上前,「我求你,就談最後一次,好嗎?」

  當計程車門自動開敞時,他頓了一秒佇立原處,一手撥攏額前已上髮油的烏髮,聽著她的嗚咽聲,才頭也不回的說:「就這次,上車吧!」

  十五分鐘後,李富凱坐在飯店的咖啡廳內,冷冷打量眼前這名風韻十足的少婦。她星眸淌淚、楚楚動人嬌坐一端的模樣,令他沒來由的心悸。

  該死!她還是這麼美,只可惜是個蛇蠍美人,而且還是一個很會作戲的婊子。他心一硬,拒絕再去接受這個女人。

  「你有話請快說,我沒什麼時間。」

  「我很抱歉當年傷了你。」

  「你沒傷到我,只是讓我認清了你。」

  「我是愛你的,七年來從沒減少過。」

  他的臉陰霾陡聚,眼珠突睜。原本年輕、完美的俊俏臉孔頓時被仇恨刻畫出蒼老、殘忍的線條,性感的唇形亦充斥著譏嘲,冷然的說:「省有這套做作的把戲!女人的愛也廉價得奇怪。就你愛我,七年前就不會趁我赴美料理業務時下嫁李富榮──我唯一的親哥哥,也是參石企業的繼承人。少跟我裝模作樣來那套身不由己、是你父親強迫你的鬼話,現在不時興逼良為娼的把戲,除非你心甘情願要糟蹋自己。」

  「要我說上幾回,你才肯信我?我的確是被你哥哥灌醉後才做出胡塗事,我並非出於本意,是我父親硬逼我嫁的。」

  「我們的看法倒是大有出入。」李富凱諷刺地將嘴一咧,然後傾過身,以最溫柔、沙啞的嗓音低喃:「不!李大少奶奶,你的確是出於本意,出自你心底下那股蟄伏多時、貪婪、貪欲的天性。你跟你老子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心知肚明得很,只要不是出於自願,即使被人玷污,以我這個自小在歐陸長大的男人而言,也絕對可以接納你,因為錯不在你。但是你鬼迷心竅,受到一時慫恿,就心甘情願的把自己賠進了這樁交易裡──五千萬的聘金?你還真是值不少錢哩!想想看,嫁給一個坐擁萬金的繼承人,總是比跟著一個成天替人跑腿、在人屁股身後鞠躬哈腰的次子來得強嘛!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豈料李富榮的命竟比李富凱的命短。你現在又想在我面前故技重施地把自己賣得更昂貴,是不是?」他的話到此中斷,頭一扭,便面向窗外的街景,口氣一轉,冷酷的說:「很不湊巧,我是個識貨的人。」

  他的話像厲刃一般,一記又一記的戳刺進丁璦玫的心,懊悔與羞慚滾滾上湧,遭受淩遲之苦也不過如此。而他愈是輕聲細語的鞭責她的靈魂,愈是勝過任何實質的兵刃所造成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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