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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靜默無言以對,單雙說的不無道理,她扣住她行動的手指不情不願,但不得不地鬆開了。

  得到自由的嬌豔女人像個勝利者,看著屬下的挫敗。

  「靜默,要是覺得不甘心,或是你乾脆認定我是個犯罪者,已經對社會造成危害,那麼你就來追捕我!否則,選擇成為我的共犯,拋棄你那名為守法,實為怕事的堅持吧!」單雙殘忍地道。

  靜默撇開了臉。「我做不到,就算這種種的限制很妨礙行動,但警察握有特權,我相信這些限制有其必要,才不至於危害到平民百姓的權利。」

  單雙噗哧一笑。「那若沒有危害,你就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嗎?」

  靜默沒有點頭。「事情還沒發生,所以我不回答這種假設的問題。而且通常都會造成危害,並非如你所想的不痛不癢。」

  單雙挑起眉,眸光閃爍。「那麼,我問你一個選擇題,是一條人命寶貴,還是兩百萬條人命比較貴些?」

  靜默深呼吸,回過臉來。

  事件可以有輕重緩急的分別,但生命卻是獨一無二的。

  「身為一個警察,我不能比較人命的價值,否則心中的水平線就會歪掉。」

  單雙笑了,轉過身,頭也不回。

  「你的人格我很欣賞,可是啊,你的這種軟弱特質是無法面對隨時必須選擇的災難現場的。」

  靜默看著那漸行漸遠,勇往直前,沒有懷疑的背影,有一絲羡慕湧起,但是人各有志,她知道她和單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她無法模仿她頑皮表像下的強烈冷酷。

  不過,這也不代表在這場戰役中她已經棄權了。

  「也許吧,可是我相信在災難發生時,我的沉著、絕不一意孤行也不會禍上加禍。」

  靜默沒有聽到單雙的回答,也沒有看見凝在她嘴角的一絲笑意。

  義憤填膺讓思緒快如閃電,但在敲完最後一個字之後,薛仲慕卻頓時失去了將它寄出去所需要的最後一滴慷慨激昂。

  偵十隊的做法絕對是錯的,程序不義達到的目的無法使人心服口服,而更別說在其中,若是有任何一環失誤,將使無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警察和軍隊不一樣,沒有合理的傷亡這件事情,但單雙的做法是雙面刃。

  正如她使用無限資源辦案得來的成果,也等於在制度內資源不足的問題被繼續漠視,一點都不值得誇耀。

  這一回,不單是做法惹人非議,將屬下的生命安全當成兒戲也絕不足取,若沒有第三隻眼提出嚴正的指責,未來所有的警察單位有樣學樣,警察肯定變成白道流氓。

  他的自尊,他的記者天職,無法對這樣不公不義的事情視而不見,而且這不是單純的單一事件了。

  但他為什麼不按傳送鍵,又選擇在家裡而非報社打稿,將逼在眼前的新聞隱藏下去?

  早報的截稿時間,最遲至遲都不能超過十二點,只剩下二十分鐘的此刻,他沒有時間遲疑。

  但他知道只要一寄出去,後悔就會卷住他的心。

  她和偵十隊是分不開的,她一定會受到衝擊。

  後悔的理由他很明白,但是那個女人能明白他非這麼做不可的痛心嗎?

  必要之惡和愛她的心在拉扯,到底該不該傷害自己所愛的人,還是相信她會明瞭自己的職責所在,一如她所重視的偵十隊……他沒有答案。

  或者,講得更悲哀一點,他不相信她會選擇自己。

  公私分明只是一句口號,工作過的人都明白公與私不但沒有一條明確的分界線,生理和心理也全都混在一塊,無法割除。

  她是個重視工作,把工作也等同自己的女人。

  在凝重空間的一角,原本維持絕對肅靜的丁婷兒,在確認看到新聞稿最後的句點之後,偷偷摸摸地溜近。

  原本是因為昨天沒有打掃要利用今晚完成,怎知道弄得差不多要走人時,發現大哥一臉罕見嚴肅的回家,一坐下就手指飛快,可反常煩惱的表情她從未見過,因為擔心,所以她留了下來。

  「仲慕,稿子有什麼問題嗎?」丁婷兒輕聲問,不復平常沒大沒小的姿態。

  薛仲慕不知該點頭或是該搖頭。

  他的心好亂,而且他從沒有如此忐忑過,在他決定了尊重靜默的決定之後,他同時決定以某種不聽不看的心態,捨棄偵十隊這條線。

  很孬,很無力,但這是他的選擇,一方面是沒有了過去那種遊戲的心情,二方面是他知道繼續接近偵十隊,她還是會找上他理論。

  想放棄反而靠近,但是這一回他卻是藉由她,又接近了偵十隊最大的亂源一分……而他無法放棄他的天職。

  「婷兒,別再問了。」

  薛仲慕一咬牙,按下了傳送鍵,瞬間,就失去了回頭的機會。

  他們勢如水火,只要他是記者,她是偵十隊副隊長,這個互相仇視的情況就永遠不會消失,無論他再怎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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