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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寂寞會闖禍。

  靜默不想認同這句話是事實,但又不能否定它是如此貼切。

  眼淚早就流光了,人死不能複生,依戀父母是孩子的本能,她懷念爸媽,可也知道她接下來的旅程僅有回憶相伴。

  不是悲哀或悲傷,而是寂寞,破壞力強大,動則發威就會流血見骨的寂寞正在侵襲著她。

  更可怕的事情是,她的武裝像被全面解除了一樣。

  比起平常更火爆,更容易點燃怒氣,還有一點不順心便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委屈,該笑的時候笑不出來;,可想哭的時候,眼淚比任何時候沖得還要快。

  陸志一夠惡毒,挑這個時候跑得不見人影,而偵十隊的眾人,在父母死後這些朝夕相處的夥伴,她多少當親人對待的同事們,也因為各種理由請假中。

  空蕩蕩的辦公室,以百萬為單位起跳的古董,愈是豪華愈是讓獨享的人覺得難受。

  而沒有理由卻乾脆沒現身的人,從一個變成兩個,混世魔王單雙本來就愛來不來,也就算了,但外表年輕可愛,內在暴力可怕的洋娃娃,非要她好好看管著,以免惹是生非的武豪豪現在是怎麼也找不到人。

  現在不編假由,在單雙嘲諷她連這一點變通也不懂之後,受了污辱後還是得編,靜默抽出了武豪豪的假單,帶著怨懟的心情幫她填寫著。

  但是簽字筆也像在和她作對般斷水,寫不出半個宇,連甩了好幾下沒有動靜,在想要拿打火機烤看看能不能起死回生的念頭一動時,墨水從壞掉的筆頭劃出一條完美的抛物線,不偏不倚滴在她白色的襯衫上,留下刺眼的黑色污痕。

  不小心用手去碰,反而抹開了墨水,擴大了污痕,那污痕就像陰影一樣,籠罩了她的心。

  好讓人生氣!

  靜默從沒有覺得自己這麼愛哭過,明明是件小事,但鼻腔卻好酸好酸,眼角也開始發熱,腦子裡又出現了一個結實身影,和呼喚她名字的低沉男聲。

  發現自己快要止不住嗚咽失聲,她霍地站起,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臉。

  不能再次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靜默在心裡這麼告誡著自己。

  上一次因為他是個方便的存在,然後在被單雙第一次指責無能時,感到無比屈辱的她喝個爛醉,因為想要放縱,想要發洩怒氣,所以她誘惑了他啊!

  對,是她主動,那個威脅她後住進她家的無恥男人,唯一沒幹的缺德事反而是她幹了。

  這種人生污點般的事情到此為止,薛仲慕不再方便,而且這種失誤只能一次,一而再的發生,她絕對會質疑自己的人格。

  因為那次從床上醒來之後,看著和今天差不多強烈的陽光,她已經質疑過一次了,一想到那件事,靜默就想死,真的想死,在心裡罵了自己不只是投機取巧,還有淫婦欲獸不下一萬遞。

  這和一般上班族喝醉了,在莫名處醒來萬般後悔,然後久而久之也就自然忘掉的情況不同,薛仲慕是天敵,所以她醉到敵我不分,徹徹底底的通敵了啊!

  「可是……」

  看著自己滿是墨水的手指,靜默的內心卻有一個恰恰好夠大聲,以至於無法當成沒聽見的聲音不停的迴響。

  那是薛仲慕叫她的名字的聲音。

  是個絕對稱不上溫柔,又過於低沉,還配上燙人眸光的聲音。

  以前,她總有些不耐煩,但現在,她好想親耳再聽一次的聲音。

  她一定是吃錯藥了,如果她有吃任何藥物,一定會把責任歸咎到藥的身上。

  很可惜,別說藥了,她連營養品類的維他命藥錠都沒吞過。

  所以她無法否認寂寞會闖禍,因為距離他搬出她家沒幾天,她已經開始瘋狂想念他的聲音了。

  現在想一想,從一個月變成兩個星期,還真是虧大了,現在只剩十來天而已了。

  雖然還想不清他的命題,但是時間的流逝變得討人厭。

  「戀愛妄想狂,或許就是這樣子吧,以為對方也深愛著自己,所以自己可以為所欲為的執行著戀人的權力。」靜默一面評論著近來發燒的案件,一面厭惡著自己的胡思亂想,因為她無法分辨自己和那個變態,心理狀態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只要曲解一下,她可以的,她可以把薛仲慕的行為解釋成……

  突地,靜默揚聲尖叫,「我的臉啊!」

  她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臉上沾到了大片墨汁,而這慘劇是在她想打醒自己的時候發生的。

  一面喃念著自己一定是被熱瘋了,不正常了,一面感覺樓梯間水泥牆壁的熱度,靜默想要趕快逃走,但是雙腳卻不聽使喚。

  即便是經過的住戶投以疑惑的眼光,她都無法挪動像被施了個固定咒語、生了根的腳,而那魔力還害她鬼迷心竅地查了記者通訊錄,找到這裡來。 不走不行,不走就會像個變態,不走會超像個跟蹤狂,她不想沐浴在薛仲慕的那樣眼光之下,但即使警告自己他可能會有反感的應對,都不減她想聽到他的聲音的欲望。

  那是一種正在澎湃,即將要釀成災難的欲望。

  甚至也鬧得她有一點頭昏腦脹,和中暑的感覺很像,相似到她幾乎以為是,但中暑時她是沒有半點行動能力的,所以她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她歸結在自己肯定是發瘋了。

  見到他就劈頭要他叫她的名字,如果方便,最好和她回家,在她家開金口,這個要求怎麼聽都絕非正常,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看到她假如沒有反感的薛仲慕在聽了後,會又有什麼樣的反應。

  逃吧,逃吧,只要逃走了,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她還是可以從容的面對薛仲慕,在未來任何一場媒體和警方的戰役裡,她可以強悍地抗拒著他。

  但是就算有這個好處又怎麼樣?她不想逃,想留在這裡,等到他出現,將他的反應收進眼底啊!

  想到下午特地藉故繞到刑事警察局記者公關室,卻沒有找到那個男人的身影所湧現的海嘯般的失望,不折不扣的失望,令靜默瞬間沒頂,無法呼吸。

  正反兩極的內心拉鋸戰,讓靜默什麼事都沒做,卻極端的疲倦,體力被熱氣奪定,她昏昏沉沉,像走進了意識的迷宮。

  一個由光線組成,沒有名目,終點成謎,走不出去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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