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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要讓華自芳死心,要讓他面對開朗的未來,她必須殘忍。

  即便那會使她受更重的傷,等於親手扼殺自己的心,也是值得的,不是嗎?

  她拉開華自芳的手,沒有遲疑的偎進季清澄的懷裡,動作太過突然,手上的露瓶傾倒,流出了一半。

  濃冽的香氣轉瞬間撲天蓋地而來,讓她整個人轟然大醉,將錯就錯是她現在唯一的念頭。

  「華公子,我愛的是季公子,蒙你錯愛,但爾爾無論如何也不能嫁給你。」她撇開臉不看,深情望向季清澄冷然的眸子,「季公子,從今以後,爾爾就是你的人了。」

  華自芳如冰暴一般的聲音響起。

  「爾爾,你可是認真的?」

  姚爾爾將臉埋進季清澄的懷裡,只有聲音傳出。

  「千真萬確,真心不改。」她頓了一下,複又開口,「所以請你收回珍貴的花露吧。」

  華自芳柔柔一笑,卻沒了過往的熱度,簡直比哭還難看,他槁木死灰般將花露拾起,塞進塞子擱在桌上。

  「千真萬確,真心不改,也是我對你的真心真意,七生露屬於你姚爾爾。」

  姚爾爾聞言心慌的揚首,卻只看到不斷飄入片片白雪的門外,一抹沒有靈魂的背影緩緩離開。

  §第八章

  兩個月後,沽飲閣裡。

  打小年夜起,炮竹聲便沒停過,一連炸了好幾天,加上大年初一的鬧龍燈,更是吵到讓人耐性全無。

  不過,在大過年期間,為了討吉利,沒人會出面阻止,反而還歡迎跳財神上門,帶來一年的好運,祈求生意興隆。

  大年初五,沽飲閣就開門做生意,因為長安城裡大半酒家都還在歇年節,於是幾乎全城的人齊擠到安邑坊來,在沽飲閣和京醉樓間流連。

  前頭做生意,鬧翻了天,而閣後方,屬於姚家人的私宅裡,姚爾爾正望著自己的嫁裳淺淺歎息。

  今兒個是初五,十五就要出閣了,但她卻沒有待嫁女兒的幸福感覺。

  有的,只是一份困屈。

  一想到這份哀傷,她搖搖欲墜地起身,敲了對面的房門。

  如同這兩個月來的情況,安靜無人回應,她也就自個兒推了門進去。

  今夜無月,姚衣衣開了窗正在賞雪。

  只是表情和她以往的開朗、淘氣完全相反,她靜得讓人心驚。

  一陣夾雪的狂風吹過,揚亂了姚衣衣的發,也讓受不得刺激的姚爾爾大聲咳了起來。

  姚衣衣並沒有發現。

  「大姊,天氣冷,關起來吧!」忍住了咳,姚爾爾走到姚衣衣身邊,柔柔地說。

  姚衣衣這才感覺有人在自己身旁,連忙關上了窗。

  「冷到了嗎?」看見妹妹咳嗽的模樣,她擔心的問。

  一關上窗不多久,房間裡燒的香炭便發揮作用,迅速暖了起來。

  一冷一暖,姚爾爾又咳了幾聲。

  姚衣衣跺了下腳,「你怎麼咳得這麼凶,花露沒用了嗎?」

  姚爾爾搖搖頭。

  珍而惜之,那露她不敢隨便配用,連看也不敢。

  「有用,可我不敢喝得太凶。」她笑著隨口撒謊。

  她早已沒有太多感想,所有的罪惡感在看到那抹背影後,全都死盡滅絕。

  姚衣衣聞言,表情複雜。

  「你就喝嘛,喝完了再買就好。」

  不只是買賣這麼簡單,姚爾爾搖了搖頭。

  現有的花露是華自芳親手交給她的,才那麼足以珍惜,況且未來不見得有錢就買得到那花露。

  「我要嫁去巴蜀,這麼浪費,不好吧?」姚爾爾刻意開朗的說著。

  「爾爾──」

  不讓姚衣衣說完,姚爾爾少見地搶白了,指著掛在一旁的嫁裳,「所以,大姊,你就順著自己的心,嫁給水公子吧。」

  一聽見水寒,姚衣衣渾身一僵,轉過身去。

  近來,她看到的都是背影,不管是姚彩衫雷霆狂怒的背影,還是現在姚衣衣自責不已的背影。

  兩個月前,恍若無覺地呆坐了一夜之後,以為永遠不會來臨的早晨,姚家思念寶貝孩子們的爹娘派人來接他們回家,她在水寒屋子裡找到大姊時,也看到水寒陰寒若凍的背影。

  還有一抹沒有靈魂的背影,足以讓她每一想起就心碎一次。

  姚爾爾闔上眼呼出歎息。

  「大姊,我依你所想的,要嫁給季公子了,這下子,你何必再要求水公子娶我呢?」

  聞言,姚衣衣回過頭來。

  「爾爾,你可願意遠嫁?巴蜀還是太遠……」

  姚爾爾淡雅的微笑,她早已不在乎了。

  為了讓那男人死心、為了成全姊姊、為了季公子,她嫁。

  沒得選擇時,唯一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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