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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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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雙倩笑豔絕,心情大好。 滋味真是太美妙、太愉快了,抓住了一個人的弱點,然後徹徹底底的操作運用,幫自己殺出一條血路,讓她能夠向著目的地一步一步走去。 「這聲結束不該由你來喊,而是該由她來說!」單雙說話的同時,長指指向螢幕。 奔狂的心火爆發,遊令衍有了殺人的衝動。 撤旦就是撒旦,他不該相信萬魔之王會有信用可言! 「你居然出爾反爾,告訴安琪我的真實身分!」 被男人震聲一吼,單雙滿臉的無辜。 「你真凶,」她噘起粉唇,姿態很是嫵媚動人,「這事情正好相反,是安琪告訴我你的身分喲!」 少少幾個字,如平地驚雷,他的腦袋才轉過這段話的意思,心臟就馬上負荷不住了。 「你說謊……」遊令衍不能自己的控訴著。 聽著男人必須如此說才能支撐住心神的恐慌語氣,單雙決定賞他個痛快。 「單家人從不說謊!」女人媚眸一蕩,「你不信,那就由安琪來解釋個明白吧!」 語畢,也不給男人思考的時間,單雙按下播放鍵。 凍結的身影瞬間活了過來,朝著望向她的癡迷男人淡淡的、柔柔的、能夠包容一切的笑了。 「子今、裡耶,還是水人呢?」畫面中女人典雅的面容沒有猶豫,「我還是叫你令衍吧!好久沒這麼叫你了,當你看到這片光碟,應該是任務完成,我們已經分開的時候了。」 像是遺言一般的開場白,喚出了僅伴他十年,卻是他打從心底唯一渴求的名字,方水人已瀕臨崩潰。 但畫面裡的安琪,因為不會被這一幕阻止,逕自說了下去。 「你或許很訝異吧,我怎麼會知道你深藏不露的秘密?」安琪頓了一會兒,「其實你不用擔心是你的喬裝扮演技術不夠完美,你棒到一個不行,徹頭徹尾就無法讓人聯想到子今是你,裡耶、水人也是你,但是……」 女人的微笑在這一瞬間,突兀的消失了。 「你就算去整型,把一張臉,甚至你的人都改造了,唯有一個東西,你再有通天本領也不能改變。」 遊令衍快要炸開的腦子,幾乎不能夠思考。 但直覺告訴他,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已經學透了愛彌兒的所有技巧,無論長相、聲音、儀態,他都能隨心所欲,改變得完全天然,如果他想模仿一個人,就算是個女人,他也能唯妙唯肖。 像是能猜測到遊令衍的詫異,安琪的眸子冷光蕩漾。 「你什麼都能改變,但你不能改變你的基因。」安琪眸光一轉,充滿自嘲,「你在那年的沖崖事故後,因為彈出車子而得救,或許是命運,你送到我爸就職的醫院,你的手術是我爸爸親手動的。當時,你的肝臟裂成兩半,其中一半被取了出來,按照醫院規定,必須保存下來,換言之,我一直握有你身體的一部分。很瘋狂吧?當我求爸爸將冷凍的器官交給我時,我也覺得我一定是瘋了,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於你?你明明……明明就拋棄我,以行動告訴我,你不再需要我了,你只要我牢牢的記住你,不可以忘記你!」 低啞的語氣,完全傳達了女人的痛苦,遊令衍不忍再聽、再看,但他的五官背叛了他的意志。 螢幕中,回到過去的女人又深吸了一口氣。 「一開始,我只是想保存你的一小塊,好讓我不覺得完全失去了你,爸媽看我無法進食,連門都踏不出去,雖然知道不對,但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然後我開始恢復了我的生活,失去你的日子,還是難挨得讓人心碎,我明白你才是受害者,比我更痛苦,可是我才十歲,才十歲,你怎麼忍心讓我經歷這麼悲傷的事情?!」 游令衍強忍下到喉嚨的哀鳴,他伸手扶牆,不讓自己一蹶不振。 他知道那有多不堪回想,他也曾經過她所說的感覺,在愛彌兒身邊時,他也是如此的想念她。 那時候,他就明白了,這是愛情,是一份才萌芽就無法見到天日的絕望愛情! 「生活在繼續,生命卻停止,然後吳子今出現了。」安琪繼續陳述她的故事,「他讓我很混亂,所有的事情亂得像攪成一團,我的心如同被一個狂暴巨人踐踏,對他一見鍾情的感覺,遠比起對任何人都冷感更讓我恐懼,我好似被鬼迷了心,偷了子今的一根頭發送去化驗。 「現在想想,或許我想證明我的人生能夠繼續下去,雖然不是你,但我還能愛人,還能完好的去守護我的承諾,至老至死,以一個完整無缺的人生來記憶你太過短暫的人生。但是事情卻出乎我的預料,荒腔走板。 「十年前的DNA比對技術比現在落後很多,爸爸應我所請,動用了所有的人脈,還是花了快一個月才拿到結論報告,我在半夜拿著美國傳真過來的即時報告書不知所措,但下一秒,我就沖出了大門去找你,因為等到天一亮,你又要離開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另一張臉,用另一個身分回來,但我知道,我不能就這樣讓你離開,我不能。」 聽到這裡,遊令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十年前安琪會在半夜前來,在公園裡吻他,在第一線朝陽射向他們之時,要他還,還她眼淚,還她愛情,把他整個人都還給她! 他懂了,而這份遲來的恍然大悟太難以承受。 「天啊!安琪,你何必……」 喇叭傳出的悅耳聲音,打斷了男人的呻吟。 「令衍,你還記得你的承諾吧?我知道你沒忘,如果忘記,你不會為了我,受制于單雙。」安琪松了口氣,繼續憐愛的說:「十五歲是最複雜的年紀,同時是女孩、少女和女人,那個時候,我隱約有股強烈的感覺不能夠拆穿這一切,雖然很想大叫,但還是只能平靜的目送你離開。 「之後我一直在思考你和吳子今的一切,從男孩到少年,你臉和體型的變化都很自然,但整型手術能做的有限,當年開腹腔這麼大的手術,疤痕不可能完全消失,但子今身上卻一點痕跡都沒有,我知道,這一點絕不單純,所以我一上了高中就決定要進警大。」 安琪好似透過液晶螢幕,直直望進了遊令衍的靈魂。 「因為只要和你狩獵相同的獵物,我知道,我一定能和你重逢,而你會改變一切,肯定和當年害你家破人亡、失去一切的詐欺案有關,你很有可能也變成了詐欺師。之後的五年裡,靠著書本和大學學業,我確定事情和我所推論的很接近,我發現在現實世界裡,真的有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易容術這種東西,並且詐欺師的第一門功課,就是要騙倒自己最親近的人,你選擇了我。」她抬起了臉,「你的技術太過優異了,連親手撫摸居然都無法察覺那是假的,這是引導我的第一條線索。」 遊令衍雖然心海翻湧,但過大的感情衝擊讓他啞口無言。 他一直以為她無所知無所覺,沒想到她居然知道他選擇她的用意,但他一動念就明白,他傷了她多少。 安琪沒有提到太多被利用的感觸,繼續說了下去。 「可是,除了這一條線索,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在一種無路可去的絕境裡,我把自己放逐到布宜諾艾利斯,丟到另一個世界裡,醉生夢死,希望能夠逃避無能為力的苦,然後我在茫茫人海中和裡耶相遇,再一次為了心動而驚慌。 「可是這一回沒痛苦太久,我馬上偷了他一根頭髮,快遞到美國去檢驗。其實在檢驗報告出爐之前,我就幾乎已經確定裡耶也是你了,這次,我靠的是我的心,從小到大,我只為你心動,唯有你能夠點燃我的心火,讓我徹底的燃燒。 「結論,我想你也知道,這一次我沒有太震驚,僅是收妥了報告,然後思考你為什麼再次回到我身邊,如果子今的理由是為了測試易容術,但裡耶又是為了什麼呢?是你又不是你,但都讓我動了情念,想要留下你,佔有欲在我迷惑的同時首次耀武揚威,內心同時有股聲音要我不能拆穿,所以我決定留下你的孩子,用身為女人的特權,留下你的分身,但你一知道就此消失了,這是我的第二條線索。」 安琪平靜的道出了驚人的事實,接著,她歪了歪頭,仿佛朝著愕然無言的男人又笑了。 「很害怕嗎?覺得我很可怕嗎?徹底的分析你,把你所有的念頭都拿出來當線索利用,只為了追查你的去向,不過,我是不會為了設計你而道歉,我不會污蔑我真實的心意。」 說著,女人端正身子。 「回到故事吧。等我回國後,始終想不清你的理由,在確信你沒有理由後,我靈光一閃,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令衍,那是你在向我道別,對吧?!你在和我道別,才會突然來到我身邊和我溫存,像是在人生最後留下一個美好回憶般的到來!」 遊令衍撇開了臉,就算是對著電視螢幕也無法否認。 是的,正如她所說,他在愈騙愈上手,感受到成就感的同時,也感到無比的罪惡,無法尋找到仇人,但又得靠著他最厭惡的行為活下去,他已經沒有活著的實感了。 在那個時候,他一心想要見到她,見到心愛的她,支撐著他咬牙度過那些可怕日子的她……很卑劣的行為,但他無法忽視他最誠實的心意。 如同見到男人的愧對,安琪又是一笑。 「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因為這也給了我兩個有利條件。第一,我發現你害怕留下孩子,或許和你的過去有關。第二,我發現你愛我,在這種情況下,發現這事真是讓人啼笑皆非,但我決定要利用它,綜合了你高超的技術,還有你的詐欺師身分,和得知惡魔詐欺師的存在,我迅速將這一切連結起來,再加上資料情報來源的困難度,最後矛頭全指向了騙徒中的騙徒——愛彌兒。」 從那一天起,安琪完全把自己當成一個詐欺師思考行動,或許一個人一生真的含著特定湯匙出生,她註定吃詐欺師這行飯,沒花太多時間她就找到愛彌兒,當她告知來意的那一刻,愛彌兒歎了口氣,然後對她吐實。 「在畢業前,我把自己送給了單雙,如願在她的運作下進了偵十隊,結合了單氏和愛彌兒的資源找到了當年引發那件悲劇的兇手,而後設下了這一局,利用你愛我,為了保護我不受傷害誘你入局,令衍,」安琪頓了一會兒,「從頭到尾,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因為我不能讓你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相同的仇恨和憎惡會反噬你,將你往絕路拖。 「韓露露的一切罪惡就交給單雙吧,撒旦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人可以推卸責任,萬魔之王會制裁她的,至於一心想要離開我,自以為是認定了我的幸福會立基在沒有你的世界上的你,我也已經有了決定。」 一連串的消息還來不及消化,遊令衍的心臟又像被她若有所決的話語狠狠一握。 曾經不再跳動的心,重新因她而復活,唯一能讓他如此的人兒,卻令他感到不祥而心跳失速。 螢幕裡的女人,恬淡甯柔的笑了,似乎看開了這無解的局。 「令衍,你已經離開了我三次,第四次離開時還撒了漫天大謊,所以就請你不要再強求我的幸福了,那不是鐵了心要走的你所能給的,我的幸福,只有我能定義。」 愛恨情仇太沉重,停止狩獵的安琪眸光空茫,好似望向遠方,「從今而後,我可以愛你,並同時選擇我的人生再也與你無關,我會利用你的精子製造一個你的分身,和他或她在你觸手不及之處活下去。」 畫面啪的一聲消失了,遊令衍全身血液涼透、逆流,嗜血的錯亂眼神以一種極緩慢但冷酷的速度掃到一旁的女人身上。 單雙給他一個肯定的微笑。「是的,你的防護措施是做得很好,但在安琪家裡的保險套全都是特製的,提供一種最適合精子存活的環境,她之所以不讓你留宿,是因為她都馬上讓單氏底下的生技中心來採集你留下的遺傳因子。」 無法思考,無法動彈,全身無力,遊令衍癱坐在沙發上。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在這虛假廉價的十天內,唯一堅韌美麗的,就是她的真心,而他卻沒有發現,她用著怎樣的心情,深深的愛著他,然後被他弄得遍體鱗傷,落入絕望的淵穀。 安琪切斷關係,最後的光芒暗去了,遊令衍的世界一片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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