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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在職場上需要的是合宜健談的應對進退,身為業務,他自然不乏和人溝通的機會,可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這般天南地北,不需要為了達成業績而不得不做的交談了。

  從小到大他結交的朋友並不算少,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連退休的爸媽都有自己的新目標,弟弟申屠襲還在念大學,正是什麼芝麻小事都可以忙的時期。

  邢定薰的離開,只有申屠襲一人察覺到,不能諒解的他,除了他習慣性發燒那時曾探望過一次,便再也沒有出現。

  至於李蕾,他不願去煩她,也不應該去煩她,這份似愛非愛的依賴對他和她都是不健康的。

  而半夜拿著離婚協議書,看著桌上那枚已經失去主人、而他卻還戴著的婚戒,瞞著眾人這件事,不知該不該簽字的他,自然是無人聞問。

  江水音這樣打著朋友名義的出現,不只是關顧了他日常生活起居,連同他窒息的心,都好似能夠喘氣呼吸。

  他三十了,面對感情的裂縫,不知未來該怎麼走下去,這種無關情愛,純然的友情付出,讓他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他在人生汪洋中遇到最大的浪潮來襲,所以他只能抓住唯一的浮木。

  江水音慢慢咀嚼著口裡的飯菜,而後環顧四周一圈,視線才回到申屠麒的臉上,緊繃的肩膀松了開來。

  「終於擺脫那些煩人的傢伙了,真佩服你能在這群披著羊皮的狼中間工作,而且還能當上他們的主管。」她甜甜的笑道。

  申屠麒聞言,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對她的話回以一記微笑。

  「習慣成自然,業務部和秘書室工作性質不同,辦公室的氣氛自然也大不相同,和這票人工作有個優點,就是他們很多事情都是明著來,不像坐價辦公桌的人,什麼事情都是采『暗盤交易』。」就他來說,覺得這些人其實並不難對付。

  江水音卻不這麼想。

  「能當業務的都是兩面人,根本沒有明爭只有暗鬥,要假裝友善還不能被察覺,好累。」她坦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牙尖嘴利的程度和她的外表完全搭不起來。

  申屠麒咕嚕嚕的灌下飲料開胃後,才笑看著她開口。

  「這才好應付,彼此都清楚是有利則聚,無利則散,只要我能夠讓所有人都得到好處,就能夠擺平眾人,專心去沖業績,一點情面都不用考慮。」

  江水音看著眼前能撂倒競爭者,搶到業務課長寶座的男人,心裡對他大感敬佩。

  也許是知道他不為人知的秘密,面對這個男人,她懶得去掩飾,懶得穿上保護色,她向來用公平對待朋友,尤其申屠麒是個好人,值得她的公平對待。

  「如果業務不需要人脈基礎,像你這種外虛內實的人,早就爬到副理或是經理了吧?」江水音巧笑著問,語氣卻十足的肯定。

  在職場上多得是害怕功高震主的主管,申屠麒雖然能擺平下屬,但和上司之間的相處大概是外人難以窺見的辛苦。

  「有一群狐狸上司,也是學習的好機會,正好有個榜樣,可惜……」申屠麒的話,斷在夏日午後的陽光中。

  可惜他一心一出息在事業上打拚,卻忽略了邢定薰,讓她選擇跟著另一個男人離開。

  看見他複雜的眼色,江水音自然明白他想到了前妻。

  唉,最近無聊常往他那裡跑,對他和他前妻的事略知一二,她知道他想念邢定薰,可是他愈是這個樣子,她就愈不忍心把那句邢定薰交代的『再見』說出口。

  大概也是這樣,她才常找機會見他,想趁他心情好的時候,把這話告訴他。

  或許只有把事給了結掉,她的心也才會少些煩亂,他藏得極好的失落感,常常觸動她的心。

  不是那種想要保護他脆弱的一面,而是想要鼓勵他,讓他能夠往前大步一直走,走到那些痛楚都隨著時間淡去,連要想起都要花點時間才能想起來,自然的痊癒。

  四季變化如常,花在秋天謝了,冬天化泥,春天長出新一牙,隨著夏天的到來而開出新的花朵,春夏秋冬是無止境的循環,不必強忍傷悲,自然會有美麗事物的到來。

  如果人也能如常的活下去,不回避周遭的改變,一定能有走出陰霾的一天。

  感情是很艱澀的,所以是一個人最好的鍛鏈。

  而她想看到申屠麒度過的那一天。

  一個念頭問過江水音腦子,水漾的眼眸快速地轉了圈。

  「可惜什麼呀?是不是可惜你要升官,得和他們平起平坐,將來有更多公事上的人際關係得傷腦筋了呀?」江水音心想八九不離十,才故意這麼問。

  申屠麒正好丟了一塊咕老肉入口,他強自鎮定,不讓那塊肉卡住他的喉頭,萬一梗著了就應證了她的話。

  只可惜江水音是個觀察入微的人,他喉結不自然的滑動,當然沒逃過她的眼。

  「怎麼樣?申屠,我猜的對不對?」

  申屠麒沒有回答,只是慢慢的咀嚼著,然後吞下了才開口。

  「你猜的?」

  他用問話來回應她的問題,這算是間接承認,誘導對方透露更多的訊息。

  江水音心裡有底,對自己的敏銳有點驕傲,但在那自豪的感覺底下,還有種淡淡卻蠢蠢欲動的喜悅。

  看來申屠麒不打算瞞她,這讓她很高興。

  「也不算是猜,應該說是我推論的。一個月前,在幾個派系老大都不在的時候,你到二十六樓執行總裁辦公室,不就是為了這個?」

  申屠麒聽完,只能搖頭微笑,甘敗下風。

  身旁有這麼精明的女人,真是令人提心吊膽,卻也有種忍不住興奮的感覺。

  邢定薰擅長的是玫瑰園藝,他不懂花也不懂設計,而她則沒有興趣和別人交際應酬,在這一點上兩人是沒有交集的。

  「你真是深藏不露。」申屠麒歎息道。

  江水音水眸一轉,小手伸到他面前攤開手掌,對面的男人看了,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

  「這是什麼意思?」與其猜想不如直接問,這是在邢定薰離開後,江水音教會他的。

  「封口費羅!」江水音也不吊他的胃口,直截了當的說。

  雖然算得上是敲詐,可申屠麒就是無法生氣,還有點暗喜,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這次你又想吃什麼?」他毫不掩飾的笑著諷問。

  因為一樁意外,讓他知道江水音這麼懂得打理生活的全能高手,唯獨對廚藝一竅不通。

  從那次事故之後,他們便訂下用好吃的東西,來犒賞他又學會一樣新家事,而她自然是座上賓的習慣。

  聽見他刻意的譏諷,江水音一面內心埋怨,當初不該進廚房解救把蛋煎焦的他,卻害自己出盡洋相的自己,一面臉上堆滿了可人的笑容。

  「我好久沒吃一家泰國菜,可是那種店,一個人是沒有辦法點菜的。」她說得一副口水快流下來的模樣。

  申屠麒笑著點了下頭,她的要求讓他很難拒絕。

  如果他答應了,便能讓她心想事成,對習慣看她笑容的他,根本是無法拒絕的。

  她水柔的微笑、禮貌的笑容都不誘人,而是她那種像個孩子般的天真笑容,是最讓人一看就不由得跟著快樂起來的。

  「申屠,謝謝你啦。」江水音斂起笑容道謝,而後拿起吃完的餐盒,決定先他一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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