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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幹波微微的,有些心疼的,有些無奈的,更多看不清的,複雜的揚起嘴角微笑。

  「他在墓園……」

  武豪豪沒等幹波說完,起身又往外頭走。

  「來幾個人跟著,備車,送大姊去墓園。」

  微風吹在身上,幹歌隨性地坐在一塊石碑前,點了根煙,抽一口,立在碑前,一根接一根。

  白色的煙嫋嫋上升,在和都市里的髒空氣融為一體前,便被大風吹得消失無蹤。

  石碑上有一張照片,俊美的男子笑得開懷。

  一片烏雲飄來,滴下了一滴血,幹歌抬起頭,染血的洋娃娃正在端詳石碑上的照片。

  其實他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

  唯有這個女人,可以無視他的命令,突破在外頭守著的弟兄們。

  武豪豪在來這兒的途中稍稍休息過了,恢復了些精神,她專注的看著那抹毫無心機的笑容。

  絲毫無法想像他就是道上傳說的白麵修羅鬼,連白道都有耳聞他的殘酷狠勁,乾陽堂唯一能和幹歌並列,最強的打手——秋池汐。

  據說秋池汐不但功夫好,頭腦也是一等一,是個軍師級的人物,年紀很輕,卻立下很多汗馬功勞,在這個連黑道也講究國際化的時代,成功和美國的紅花會,還有日本的下田組結盟。

  「他就是阿汐?」輕輕摸著照片,武豪豪喃喃問道。

  幹歌點了點頭,又點了根煙,立在碑前,笑問:「嗯,長得很英俊吧?!」

  明明是笑,卻像在哭。

  武豪豪歪著頭,又做了番打量。

  「是因為他很英俊,才迷得你想解散乾陽堂嗎?」

  正在點煙代替香的男人差點岔了氣,咳了幾聲,眼眶濕潤。

  無意識的,幹歌迅速抹了下臉。

  「我不是同志。」

  武豪豪也坐下,順手拿起了石碑前的煙抽了起來。待在乾陽堂幾天,多少知道一點往事。

  「我知道你不是,開開玩笑,緩和氣氛……不過,你的確是為了他才想解散乾陽堂,他當年是怎麼死的?」

  將近一年前,最重要幹部之一的阿汐代替幹歌死去,但古怪的是乾陽堂沒有追究,那時事情鬧得很大,道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最後卻不了了之,一點都不合理。

  武豪豪的問題喚醒了幹歌的回憶。

  他光是想起阿汐怎麼死的,都覺得心裡一陣劇痛。

  「很簡單,咱們接受有生意往來的廠商招待,在明幫的地盤遭了埋伏,一些從大陸來的大圈仔突然偷襲……我在打鬥間,踩到酒瓶摔倒,對方舉著武士刀刺來,我眼前一花,胸口卻只像被針輕輕紮了一下,應該插進我心口的刀穿透了阿汐的身體,他幫我擋住全部的傷害……愈是所向無敵的人,愈是為了不起眼的理由而死,阿汐居然因為我一時分神而死了……」

  他還記得對方拔刀之時,阿汐的鮮血噴到半空中,然後他支撐不住,整個人軟在自己懷裡,大量的血液快速從他手指間流失,無論他怎麼吼,阿汐的臉色還是愈來愈蒼白,用來堵住傷口的衣物被血浸透,擋不住血液流出。

  好不容易殺出重圍,阿汐已經神智不清了。

  阿汐只笑著快速交代後事,吞下最後一口氣前要了一根煙,他還來不及點,阿汐就死在自己懷裡。

  從小一起長大,比任何人都要接近的阿汐,就這樣簡單的死去了。

  聽著幹歌藏在乎緩語氣下的悲慟,武豪豪心一擰。

  「為什麼不追究?」

  幹歌淺笑。「不是不追究,而是不能追究,那些大圈仔來去如風,或許早已經被殺人滅口,就算知道背後主使者是明幫的人,沒有證據,乾陽堂也不能隨意興戰……如果有證據,我會用明幫所有人的血來祭阿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沒有證據,輕舉妄動會招來更大的災難,身為乾陽堂堂主,幹歌明白這個基本道理,為了顧全大局,他只能忍耐。

  武豪豪看著幹歌難受的模樣,突然,嫉妒油然而生。

  「我好羡慕阿汐,能夠為你而死,而且能夠讓你這樣念念不忘。」她未經思索,脫口說出連自己都震驚的話語。

  幹歌聞言,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表面平靜,內心卻有如火山爆發,不吐不快。

  「他不是自願替我死的……」

  男人的痛苦低喃讓武豪豪挑眉,她明知不該問,問了會再也無法回頭,但她已經不管了。

  她想要進入幹歌的心,那完全封閉起來,沒有任何人能進入的地區。

  「為什麼這麼說?阿汐不是為了保護身為堂主的你而死的嗎?」

  幹歌握緊了拳,回憶如嵐,吹向更遠的過去。

  「阿汐是為了保護身為親兄弟的我而死的,」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告訴武豪豪,但他還是接著說:「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阿汐是我的親弟弟。」

  武豪豪大吃一驚,無法有任何反應。

  幹歌又點了根煙,緩慢而蒼涼的說:「我媽生我的時候併發大出血,我根本沒有見過她……很小的時候,我一直拿秋池阿姨當我媽,絲毫沒有懷疑她的兒子阿汐居然會是我的弟弟,我只是很高興有人陪我玩、與我一起長大,雖然是奶娘的兒子,但他就像是我的親兄弟。」

  「後來我爸和秋池阿姨在若水生下來不久後,也在一次暗殺中雙雙斃命,原本退位的爺爺為了守住乾陽堂重出江湖。有一夜,我經過爺爺的房門,聽見爺爺和阿汐在交談,阿汐說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護我的生命……」

  「因為秋池阿姨告訴他,他之所以能被生下來,是因為我爸的正妻,也就是我媽完全不在意秋池阿姨和她同時懷了我爸的孩子,還執意要她留下孩子,阿汐才能來到這世上。如果我那個時候能不顧震驚的沖進去,告訴阿汐如果他敢為我而死,我就算獨活,也不會原諒他和我自己,那該有多好……」

  太過震驚讓他無所適從的噤聲回房,雖然他很高興和阿汐與若水是親兄弟,但他始終沒有說破這個秘密。

  阿汐努力要保守秋池阿姨不願取而代之成為正妻,甚至願意將其帶進墳墓的秘密,他無法無視阿汐的心願,只為了叫阿汐一聲弟弟。

  他一直以為,縱使口頭稱謂不變,阿汐還是親弟弟,所有的事情只會更好,不會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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