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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她可以為了這個男人心痛而死,但不代表她會任由他擺佈,她已經變得夠堅強了,雖然還不夠堅強到目睹一切卻能全身而退,至少也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公孫晴了。

  這種體會讓她不知該哀悼還是該高興,總之先吹吹風吧!讓狂亂的海風將一切痛苦都帶走,帶到不知名的國度裡風化。

  也許是痛過頭了,她竟然不覺得哀傷,只覺得整個人空空洞洞的,好像靈魂被抽走了一樣。

  突然,她好想大笑,笑著弔唁她剛出生卻早夭的情愛。

  水十遙看著公孫晴像在咳嗽一般用力地咳著,直到看見她的嘴唇上揚,才發現她原來在笑。

  那神情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痛苦——如果痛苦可以是一種動作、一種表情的話。

  雖然他是存心那麼做,但她的反應仍然讓他難受。可是為了她,也為了他自己,他沒得選擇。

  「小晴晴,別再笑了。」

  「呵呵,我現在好開心呢!開心當然該笑,我好久沒有大笑,都快忘記這種感覺了,就像練習刺繡一樣,大笑也應該要時常練習。」

  「你不想質問我那麼做的動機嗎?」

  「不想,我一點也不想,讓一切都隨風而逝,何必再追究些什麼?」

  公孫晴說得容易,可水十遙卻知道她在逃避現實,一個箭步上前,便將女人擁進懷中,不論她如何掙扎捶打,再也不放開。

  原本已經消退的哀傷,沒有死透重新複生,如烈火燎原,公孫晴從不知所措到失控瘋狂,不過眨幾下眼的時間。

  「水十遙,你放開我!」公孫晴氣急敗壞地喊。

  不理會那命令口吻,水十遙強悍地抱著她,進而吻遍了她的頸背,意欲要她瞭解她真真實實在他懷裡。

  「不放。」水十遙帶著微笑,簡短扼要地告知。

  公孫晴一想到她總是無法反抗他,抵抗也總是無用武之地,更加深了她的哀傷,在他的影響之下,她只能無力地接受一切……

  不!她絕不再退讓!

  「水十遙,你再不放開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在公孫晴憤怒的語氣中,水十遙感覺到太陽穴上有一片冰涼擴散開來,不用想也知道,她正拿著單筒火炮指著他。

  公孫晴急怒攻心,已經失去理智,可是水十遙依然故我。

  這一回,他看准的不是公孫晴不會攻擊他,而是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會讓她冷靜下來。

  發現水十遙沒有鬆開的打算,在酒力催動之下,腦中亂成一片的公孫晴在要拉下機關的那一刻,聽到一聲好長的歎息。

  「小晴晴,你的心藏在深深的圍牆之後,我接近得好辛苦,若不是今夜如此,我還無法看到你的心。」水十遙溫柔地說。

  「那你現在開心了嗎?」公孫晴冷酷諷刺的同時,全身脫力的她放開手火炮,任它掉在地上。

  水十遙是個有血有肉的人,看到心愛的人如此痛苦,怎麼可能會開心到哪裡去?因此他疼惜地搖搖頭,拉起公孫晴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不,我一點都不開心,原諒我用這麼激烈的試探手段好嗎?」

  兩個人都痛,那又該責怪誰的錯誤呢?公孫晴無法不這麼想。

  「這樣子玩弄我的心,硬生生要我把稚嫩的感情暴露在空氣中,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殘忍?對,我承認我喜歡你,愛上了你,你怎能夠毫不眷顧這麼一點點的感情?難道你不能看在我愛你的份上,稍微對我好一點嗎?」公孫晴不吐不快,發洩般地說道。

  「小晴晴,你真的愛我嗎?」水十遙埋在公孫晴發中,低聲問道。

  先是玩弄她,現在是懷疑她了嗎?公孫晴的混亂腦子裡不但無法正面思考,還不斷誤解水十遙的話,一點也沒有聽出男人亦是脆弱的感情。

  「水十遙,在我活生生地把心挖出來之後,你還要懷疑我嗎?哈哈哈,我怎麼會愛上你?好悲哀,即使如此,等明天的太陽一升起來,我還是會想要看到你的笑臉,在陽光中發光的模樣。」公孫晴悲哀地說。

  水十遙的心一陣又一陣地絞痛起來,可是做都做了,空悔恨不如想想如何挽回她的心。

  「晴兒,你要我怎麼做?」水十遙問道。

  在感情之中,沒有誰應該負責,可是公孫晴卻有一個期望,那只有水十遙才能完成。

  「退讓就是成全,你可曾記得你親口說過這句話?」公孫晴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冷笑問道。

  「我當然記得。」

  「那你還記得你說過,你曾帶著這個體悟,待在屏翳和水九方這一對恩愛夫妻的身邊嗎?」

  當望著滿天星斗的公孫晴這麼一問,埋在她髮際的水十遙卻沒有反應,許久之後才艱難地說:「當然記得,但我不能帶著這樣的體悟待在你的身旁。」

  愛得太深,早已不可能回頭,沒有留下退路,雖然已是求救無門,但除了勇往直前,他無路可逃。

  水十遙說得何其痛苦,公孫晴的內心反而有一股快意。

  當愛在增生的時候,恨意也在蔓延;當愛無法得到回報之時,便在轉瞬間消失無蹤,唯獨留下無邊無際的恨,瘋癲欲狂。

  愛不過就是一種想要用指甲狠狠刮開自己胸口的感覺。

  正因此,公孫晴就算不能得到水十遙的愛,但能得到他其他的感覺,她都能開心,失去理智的她已不能控制自己……

  公孫晴失心地狂笑,她漲痛的頭好昏,幾乎比心還要痛。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能,我也不想知道;可是我也不要你帶著那樣的體悟待在我的身旁,那對我是一種侮辱。」公孫晴冷冷地說道,頓了一頓,酒醉的她又接著說道,「我要你的眼中只有我,無論你愛上誰,我都要你死心,絕對不可以愛上對方,不可以拋棄我,死了心地活在我的身邊,這是身為你妻子的我最後的權力!」

  公孫晴泫然欲泣,但她忍住滿腔淚水,報復讓她快意風行。

  當水十遙正要傾訴無邊的情意時,公孫晴雙腿一軟,在酒力和失控的情緒作用下醉昏了過去。

  水十遙抱緊公孫晴軟掉的身子,望著她皺眉囈語,神色酷寒。

  水十遙因公孫晴強烈的仇恨而悲痛不已,在冷風中無法動彈,直到冷靜下來,才打橫抱起公孫晴,轉身往艙房走去。

  此時,一個男性的嗓音卻拉住他的注意力,也讓他停下腳步。

  「水首舵,我代替小玄來向你賠不是。」白藏慚愧地說道。

  看到這件事釀成軒然大波,讓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殷小玄,亦是面有愧色地佇立在一旁。

  她會告訴公孫晴有關於屏翳的事情,是有三個考量的。

  第一個是看著他們沒有進展,她的心裡著急;第二個是這件事情是紙包不住火的,早一些知道,也可預防最後的不可收拾;可是,第三個就不那麼正當了……

  好啦!她承認她之所以會惡作劇,是因為在佛郎機的時候,公孫晴不讓她跟著白藏下船,才會挾怨報復啦!

  可是,她只想讓他們吵架而已,沒想到公孫晴的劇烈反應居然如此嚇人!

  水十遙抱著失去意識的公孫晴笑著轉過身來,在森冷的月光之下,不再慵懶俊美,反而顯現冷酷殘暴的一面。

  那是水十遙少見的另一面,嗜殺殘忍、隱藏的另一面。

  「我思前慮後也猜到,只有該死的你會如此不知輕重,公孫晴外表文靜,骨子裡卻是最最剛烈,我要博得她的信任有多麼困難,更遑論是先讓她信任在前,而後又摧毀她最脆弱的一部分。」水十遙冷笑說道。

  理虧的殷小玄在水十遙如刀劍銳利的目光下,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不停地瑟縮發抖。

  雖想包庇妻子,可是白藏能體會水十遙此刻的暴怒,一個反手將妻子護在身後,又是拱手作禮。「小玄這次闖了大禍,剛才我已經開導過她,還望水首舵大人有大量,再放她一馬。」

  「若不是有你三番兩次保護她,我早殺了她喂魚,省得浪費糧食。」水十遙口氣平淡,意思卻兇狠的很。

  殷小玄一聽那陰冷話語,更是抖個不停,若非白藏緊緊握著她的手,她會不考慮秋天的海水溫度,跳海逃命去。

  水十遙總是笑臉迎人,可也正因為如此,他發滅動怒之時,好比最可怕的暴風雨來襲,不怒則已,一怒便是石動天驚。

  看水十遙如此珍惜公孫晴,而自己又害公孫晴如此傷心難過,他一定不會原諒她了啦!

  「水老大,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等晴晴清醒過來,我會再和她解釋的……」

  殷小玄還未說完,水十遙又是冷笑一聲。「水某人不敢奢求你能打開她的心房,只希望你不要再加油添醋了!」

  若不是抱著公孫晴,殷小玄早已死了一萬次,就算不能同族相殘,也絕不放她好過!

  聽那語氣,顯示水十遙的憤怒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白藏趕忙說道:「白某人明瞭水首舵對晴姑娘已有所打算,也願意竭盡心力助你一臂之力,雖然破鏡不能重圓,也當是小玄小小的彌補。」

  「白爺消息果然靈通,呵呵,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就十五萬,如何?」水十遙雖仍不悅,卻含笑說道。

  「咱們兄弟一場,將來還要見面,給個漂亮的價錢吧?」

  「快人快語不要囉唆,十萬。」

  白藏見狀連忙頷首,水十遙不情願但滿意地笑了,高大的身影抱著公孫晴消失在月光掩映之中。

  聽見離去的腳步聲,殷小玄從丈夫背後轉了出來,拍著驚魂未定的胸脯。

  「白藏,你剛才和水十遙達成什麼協定?」殷小玄好奇地問道。

  「我答應要給水十遙十萬兩白銀,你的嫁妝可消失一半了。」看著殷小玄逐漸鐵青的臉色,白藏安慰地再度說道:「你剛才命在旦夕,只要能在鬼門關前拉回你的一條小命,十萬兩銀子不值什麼。」

  殷小玄聞言只能心中暗暗叫苦,再也不敢去招惹可怕的水十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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