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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水首舵,好不容易來了法蘭西,咱們去岸邊見識見識這裡的酒館,如何?」我行我素的殷小玄興奮地問道。

  水十遙瞪了殷小玄幾眼,發現她渾然不覺不妥,只好勉為其難地開口。

  「我大哥、大嫂都在,讓他們知道我成天花天酒地恐怕不恰當。」水十遙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公孫晴一聽,心中的苦澀更是漫天蓋地,再也沒有界限地擴展。

  殷小玄鼻子裡哼了一聲,更加任性地說:「他們忙他們的,和咱們的玩樂無關啦!」

  水十遙正想如何擺脫殷小玄的無理取鬧,只一不注意,公孫晴便從他的腋下鑽了出去,快快逃離了他的視線。

  殷小玄疑惑地看著公孫晴的背影,一邊還不忘用手指用力戳戳水十遙的手臂。

  「怎麼今天小美人心情好像不太好?水老大,你又哪裡犯到她了?」殷小玄天真浪漫地問。

  「你這天魔星禍水,能不能一天不要作亂?」水十遙眸光閃爍,口氣清冷。

  殷小玄一聽很不以為然,雙手叉腰正要發作,卻將水十遙若有所思的神情收入眼中。

  正因這個發現而吃驚不已的當下,她被一雙臂膀帶入懷中。

  「白藏。」殷小玄眉開眼笑地呼喚著,白藏卻以手按著她的唇,微笑示意她別說話。

  兩人一同看著水十遙的轉變,那無聲無語的情意,盡在不言中。

  這趟法蘭西的生意,在公孫晴心力交瘁、陰晴不定的情況下,恍恍惚惚地結束了。待她有意識之時,兩個船隊已經在返回東方的路途上。

  水十遙不知道為何奔忙,星月兼程趕路,將原本的路程幾乎縮減成一半,也讓她發現他卓越的領導能力。

  但更吸引她的是,當屏翳出現時,水十遙的神情就會由衷地喜悅,沒有任何心機和算計,散發童真的光彩。

  那總讓她身上的血液逆流抽離,每每快要崩潰,只能趕忙落荒而逃。但是讓她更迷惘的是水十遙近來對她加倍的好,溫柔到無以復加,又讓她更愛戀他。

  他溫柔得像是可以滴出水來,讓她輕飄飄地好像能飛起來,將所有不想面對的事情統統忘記。

  可是,海鳴號近在咫尺,又不時提醒著她,水十遙真心喜歡的人是屏翳,這一切不過是她的幻覺。

  每當她從幻想中醒來,她便開始厭惡自己!

  因為,公孫晴多麼希望屏翳從來不曾出現,或能馬上死去,這麼一來,她便能獨佔水十遙。

  這種醜陋的念頭就像荊棘一樣刺痛她的心,對比屏翳的善良親切,她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屏翳總是和善地對她噓寒問暖,因為體貼她不是海民,處處關心種種不便,善良得像是一尊真菩薩降臨,她無法不去想,像她如此卑劣、如夜叉一樣的女人,怎麼有資格可以活在水十遙身邊?

  惡鬼一樣的饑餓眼神,如同要抓住一切地停留在水十遙身上,若她的眸光能有溫度和力量,他應早已被燒成焦炭了。

  深深愛著無可取代的水十遙,羡慕著閃閃動人的屏翳的同時,她好恨更討厭自己!

  可是她離不開,也放不下。

  就讓她抱著水十遙的體悟,靜悄悄地活在他的身邊吧!

  自殘的感覺讓她激狂的內心能有一點點的平靜和稍稍的解脫。

  無法祝福也不需要祝福,不需要欺騙自己,默默地看著他們,再一點一點任哀憐的心情掩埋她所有的心情。

  或許強烈哀傷的感覺,有一天會讓自己的心徹底死去吧!

  公孫晴無助地屢次這麼想,就會體認到若能如此也是種解脫;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她越陷越深。

  相處的時光越長,就越是體會水十遙是個溫柔的人。

  只要待在水十遙的身邊,看著他恍若天神的笑臉,神采奕奕、炯炯有神的雙眼,那雙大手總是為她系綁腿,熟悉的氣息無時無刻環抱著她,她就不能不沉淪,無怨無悔地往地獄的更深處前進。

  真正的溫柔,不忮不求,卻也不卑不亢,是那麼的高貴而又耀眼,讓人睜下開眼。

  而這種溫柔對於公孫晴來說,卻像是沾了水的麻繩不斷地收緊,讓她眼前一片黑暗,噙著笑容窒息而死。

  在滅頂的癲狂心緒裡,品嘗最甜美的滋味,天堂和地獄不過只是一線之隔,她再也無法想像沒有水十遙的時光。

  她像是公孫晴,卻又不再是公孫晴了。

  留在他的身邊是多麼的痛苦而又快樂,不斷地反覆、不斷地輪回,無止無盡,越燒越烈的情火和妒火讓她的心體無完膚。

  公孫晴不敢奢望下輩子還要遇上水十遙,今生情渴今生盡,欠債還債,來世她祈求上蒼再也不要讓她遇上水十遙了,那太痛苦,她不敢再嘗。

  燭光之下,公孫晴面無表情,只有一聲幾乎聽不見、就像深呼吸的歎息,充塞了整個房間。

  她看了眼手上的鮮紅綾羅,巧手拆開衣襟,又繼續開始繡花。

  仔細一看,她做的圖案不大但是十分精巧,用了二十種不同的藍色的杯口大花樣,就像真實的浪花一般。

  公孫晴繡完最後一、針,正面反面端詳了之後,打了個結、咬了線,又換上紅色的絲線,將衣服還原到原狀,除去內裡的一朵浪花,仿彿什麼都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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