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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於是,在柏毓苦苦等了四十一分又二十五秒之後,貝凝出現在他面前。

  我以為你不來了。他的聲音中有失而復得的驚喜。

  其實我很早就來了。貝凝不會說謊,她也沒打算要說謊。我跟胡妮坐在那邊。她用手指指隔壁的那間小咖啡店。

  柏毓當了這麼久的律師,在爾虞我詐的法庭上,他眉頭從來也不皺一下,可是現在,他卻像個傻子一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

  我怕你不來,所以拖了胡妮陪我等。貝凝天真的繼續說實話:但是我想知道你願意等我多久,所以就沒過來。

  通常女人說這種話有幾種狀況;一是高傲的宣示,再不就是嬌嗲地撒嬌,可是沒有人會像貝凝這樣子,很認真而且很正色地說出來。搞得柏毓不傻也呆,深深覺得這女人要不是個呆子,就是真的純真得過了分。

  柏毓遇過不少的女人,卻沒有一個像貝凝這樣的,搞得他素來慣熟的愛情步驟簡直不知何以為繼。他當然明白對待貝凝不能拿他以往的經歷來相提並論,但到底他該怎麼待她?他想盡一切辦法,最後變成完全沒有辦法。

  怎麼辦呢?他決定拋棄一切愛情遊戲的手腕,直話直說。

  貝凝。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大而有力,緊緊地握住了她的。

  我一向覺得我自己夠冷血、夠理智、夠鎮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一遇見你,我就變成笨蛋似的高中小男生,小心翼翼地追求你,只怕把你嚇跑了。不要問我為什麼喜歡你,我也不曉得為什麼,但我知道只要多見你一次,你在我心裡的分量就加重一分,我渴望認識你、瞭解你,甚至擁有你……

  柏毓的話還在耳邊喃喃不停,貝凝已經快暈了。她望向他,冒著被淹沒在他那雙深黝眼眸中的危險,希望能看出一絲玩笑或是一絲真實。

  你……呃……你在開玩笑吧?

  不是。我對誰都敢開玩笑,唯獨對你不敢。他由衷地說:你知不知道你有一股魔力?也許是你的天真,也許是你的純,讓人忍不住被你吸引、被你迷惑?他緊盯著她,雙目炯炯,透露著些什麼……

  感情?貝凝下意識搖搖頭,想讓自己從這教人驚訝而不知所措的狀況中恢復過來。她迷惑他?她又不是女巫……

  可是,貝凝喘了口氣。不可能的,你還有女朋友,我頂多是你一時興起拿來塞牙縫的小點心。

  女朋友?菱謦?我說過她不是我女朋友,怎麼你都不信?他皺緊了眉頭,深深為此而懊惱。什麼小點心?看來你一點都不相信我。好吧,他的眼睛忽然變得好亮,逡巡著她的臉。你聽好了。

  貝凝現在只希望自己的心跳能恢復正常。她有氣無力地應:什麼?

  他漂亮的眼睛裡有著難得的認真。從現在開始,我會盡一切努力追求你,不管需要多少耐心,需要多少恒心、毅力,我會讓你相信我、接受我,知道我是真心真意地對待你。

  他每說一句,貝凝的心臟就違反規則地快速怦跳一下。她只能強迫自己不要震驚,不要被他迷惑。

  她打起精神來抗議:可是我又沒說要讓你追。

  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恢復了他擅長捉人破綻的本能。

  你別騙我了吧,你要是對我沒感覺,不會每次看見我都那麼緊張;你要是不喜歡我,今天也不會來赴約。

  貝凝頓時滿臉通紅。這傢伙真大膽,就在大街上,他也敢跟她說這些!而且那些表白的話,不是只有在電視或小說上才會出現?

  然而這個大膽的傢伙,接下來更大膽了。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用雙手溫柔地扶住了她的肩。他掌中的溫熱傳進了她的體內,她內心的某根弦無預警地顫動了,只覺得自己的心在狂亂地飛舞。她無法在此刻開口,她的目光瞟向他的嘴,一股奇異的感覺在她體內波動。望著那完美的弧度如影子般地飄落在她的唇上,銜住她的唇瓣,柔緩地移轉。

  一陣陣溫暖而令她吃驚的滋味佈滿在她的胸臆中,造成她一波波的暈眩。她靠在他身上,兩膝無力,他的手臂支撐著她的重量,使他們緊密地抱在一起。他的身上有股混和著煙草和陽光的味道,刺激著她的神智;他的唇溫潤而有力,他的手拽還著熱力移動,熱度簡直就要透過她薄薄的夏衣,喚出她體內的熱情。她的意志潰散,忘了要抗拒,胸子裡只剩下他壯碩的手臂、溫熱的唇。

  他頑皮的唇離開她的嘴,輕輕刷過她的面頰,誘惑地試探她,再緩緩滑下她的喉嚨。他的唇是她前所未有的經驗,如夢似幻,既興奮又迷眩,她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是在店門口,還是在大街上?

  他終於鬆開了她,似乎恍然想起兩人還在大街上。他盯著她,她迎上他的眼光激情的喘息仍然未減,貝凝不由得緋笑了臉。他眼中的笑意,仿佛在印證他剛才的話——關於她喜歡他之類的話。他看穿了她。

  在他閃爍的笑意中,貝凝不由得垂下了眼眸。他像是作了防水處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空隙;而她是滲漏的,在他面前,她似乎到處都有弱點。她的頭昏昏的,忘了她是來幹什麼的了;她是來跟柏毓約會的,可是她忘了,她以為自己就是來讓柏毓這麼一吻,吻過了,她該回去找胡妮了。於是她暈眩眩地往那小咖啡店走去——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立刻嚇壞了柏毓。

  他又做錯事了?怎麼貝凝突然又不理他了?然而他是這麼地在意貝凝,擔心自己又惹貝凝不高興,於是眼睜睜看著貝凝搖搖晃晃地從他面前走開,竟不敢喊住她!

  怔怔地,貝凝打開餐廳的門走了進去,幾乎是僵硬地回座位坐下,胡妮驚訝地瞪著她。怎麼了?你怎麼又跑回來了?

  啥?貝凝傻傻地抬頭,臉上仍是片片紅霞。不曉得胡妮看見剛才那一幕沒有?要是看見,那她還真丟臉死了,就在大街上哪!

  我……貝凝想說話,但忽然覺得口幹得厲害,渾身又躁又熱。剛才點的咖啡放得太久都涼了,不過她卻仍習慣性地加了奶精,然後拿起桌上一個精緻的小瓷盆,心神恍惚的倒了些在咖啡裡,攪了攪,端起咖啡就喝了下去——

  噗!

  貝凝居然一口把喝下去的咖啡全噴了出來,噴得一桌都是點點咖啡漬,嚇得胡妮四處避難。

  貝凝臉上的表情又是痛苦又是噁心,緊蹙著眉,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拜託,那根本不是糖漿,是什麼啦?

  胡妮本來還因為貝凝所造成的災難想開口罵人,這下卻一臉狐疑。糖漿?你昏啦!哪來的糖漿?

  貝凝嘴裡那混和了不知名液體的味道實在讓她難過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只得指了指桌上的小瓷盆。

  那個?

  胡妮的喉嚨咕嚕咕嚕的,一副想笑卻又死憋住的樣子,她看著一雙細長眼睛都瞪成滾圓的貝凝,拿起自己盤子裡的切片麵包,作勢往瓷盆裡的液體沾了沾。

  貝凝這下懂了!不只懂了,還丟人現眼得很!虧她還算是個美食家,怎麼會連這都沒想到?這家餐廳賣的餐點是地中海菜,桌上通常會擺盤純橄欖油讓人沾麵包吃——

  而她竟然會糊塗到把橄欖油當成糖漿加進咖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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