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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那兩床相連的被褥,怎麼看怎麼曖昧。兩個人都很陌生,但對彼此又都有好感,一時之間連面面相覷都覺得心裡有鬼,伶牙俐齒如,竟也舌頭打了結,想不出有什麼話好打破這種尷尬。

  這屋子並不小,兩人要是站在角落,中間足可塞下一隻大象。可是卻覺得她怎麼站也不對,手擺哪裡也不是,好像輕輕一動就會碰到他似的。當她察覺自己的心又在怦然亂跳,她連連背對著他,坐到屋中一面小鏡子前梳頭發找事情做去。

  她將秀髮梳到一邊,已經是最隨意、最不在乎的姿勢,卻也掩不住她舉手投足間的一絲嫵媚。那光滑細緻的後頸雪白粉嫩,是種最含蓄的性感,引發人探索她身體其它部位的欲望……

  她沒刻意做什麼,他的喉嚨就已經變得像沙漠般乾枯。

  他很快轉過身去也背對著她,拉開窗戶,想借夜風吹散這些遐想。然而風一拂過他臉上,眼裡仿佛看到無數個她,她的髮絲在房間中糾糾纏纏,她的香味在空間中蔓延,到處都有她的影子……

  就在兩人都快因這曖昧的氛圍而窒息之時,屋內的燈光突然閃了兩間,接著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片絕對的黑暗。竟然停電了!

  倏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只差沒有尖叫,好像在一片黑暗中就會發生什麼事似的。她聽見不遠處輕輕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她的心裡頓時又緊張又期待,是他?

  「你們還好吧?」不是末帆,是林太太。

  好個鬼!這裡漆黑不見五指,沒人看得見臉上乍現的酡紅。

  終於有一點微弱的燈光,是林太太拿了支臘燭來。她懊惱地:「怎麼會沒電了呢?別人家都好好的呢。哎,真討厭,我老公又還沒回來,否則可以叫他看看是不是總開關出了什麼問題。」

  林太太的女兒已經回來,是個學齡前的小孩,一個人留在只有手電筒燈光的樓下,忽然驚恐地呼喊了起來:

  「媽?媽——你在哪裡?媽——」接著,驚天動地的哭聲就從樓下傳出。

  「哎,真是膽小……」

  林太太顧不得探望與末帆,放下蠟燭,趕緊要下樓照顧女兒。

  女孩響亮而驚怕的哭聲,在黑暗中聽來更加駭人,不由得說:「我也下去看看。」

  末帆也說:「我幫你看看開關吧。」

  林太太感激地看了兩人一眼,殊不知這兩人心中甚至有點慶倖這電停得真是時候,否則他們在這和室中還不知要尷尬到幾時。

  電器箱就在客廳裡,林太太與女兒也在客廳。末帆要了手電筒去查看電路,不時間林太太要一些工具,林太太於是忙著找螺絲起子之類的東西給末帆。

  但她一走開,女兒立刻打開開關似的就哭:「媽……你別走,我會害怕……」

  搞得林太太分身乏術,恨不得一個人有兩個人用,口中死命罵她老公怎麼還不回來。

  「別怕別怕,你媽媽跟那位叔叔在跟『停電』打仗哦。」惟一沒事做的,只好負擔起哄小孩的責任。她安撫著小女孩。「你不可以哭喲,應該要幫媽媽加油,等他們打贏了,燈就會亮嘍。」

  的童言童語仿佛對小女孩起了作用,女孩的哭聲至少緩了些。「可是我怕黑。」

  「不怕不怕,黑也很好玩呢。」移過一支手電筒照在空牆上,教小女孩玩影子遊戲。「你看,這裡有一隻蝴蝶……唔,又變成一隻狗,汪汪!」

  小孩子哭得快,笑得也快,一看到新奇的事物,就把之前的恐懼忘記了。不到幾分鐘,女孩與已經玩得十分開心,不只再也聽不見驚天動地的哭聲,還聽得到笑聲。

  「大概用電量太大,跳電了。」末帆檢查了總開關和其它開關,終於發現了問題。他重新設定開關,黑暗的屋子立刻再放光明。

  「太好了……」

  林太太吐出長長一口氣,終於有時間照顧她女兒。然而小女孩跟玩得正高興呢,甚至有點掃興燈怎麼亮了!林太太哭笑不得,感激之情也都寫在臉上。

  「多謝你們了。如果今天沒有你們兩個在,我實在不曉得要怎麼辦。」

  「哪裡,也沒幫上什麼忙。」謙虛地笑笑。

  一回到頂樓,末帆把房中點燃的蠟燭吹熄。

  共同經歷了一場災難,又共同解決了另一場災難,那種感覺是很難形容的。即使是陌生人,在這樣的機會下都可以迅速熟稔。再回到頂樓,剛才那種尷尬已然不復見,兩個人都自在多了。

  「沒想到你對小孩這麼有一套。」末帆贊許地看看。

  「沒想到你對電路懂得這麼多。」也笑著回敬他一句。拉開棉被,盤腿坐在被褥上。

  「我念了四年電機,要是連這都不知道,我真該去跳樓。」他靠在窗邊,仍讓窗開著。

  「這是你的職業?」好奇了。

  「不是,」他隨口回答。「我是攝影師。」

  「幫雜誌社拍照?」對這回答並不滿足。

  「呃……有時候。」他顯然不太擅長回答這樣的問題。「不過通常……有人會跟我買我的照片。」

  「哇,那你一定開過攝影展對不對?」興匆匆地問:「下一次什麼時候展出?」

  「呃……」以他的個性,並不喜歡提及自己的成就。「一月底在紐約有一場。」

  「紐約耶!」他肯定是個有知名度的攝影師!不由得發出了贊羨的聲音:

  「嘩……」

  「別那麼誇張吧,」末帆訕訕地笑笑,對這樣的稱讚他永遠不習慣。「我都快被你嚇到了。」

  很少見到這麼由U謙的人。他該驕傲的,他有理由驕傲。可是末帆就是末帆,跟他出色的外型無關,他隨性,開朗,爽快,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大男孩。

  她忍不住問:「你為什麼那麼謙虛?」

  他怔了怔。「謙虛要受罰嗎?」

  「可是你很有才華,」她堅持著。「你有理由自傲。」

  他聳聳肩。「比我有才華的人路上一抓就有一把。」

  真是個思想成熟的男人。打從心裡讚歎起來,對他的欣賞更加了一分,也更加想瞭解他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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