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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那我們呢?」她抬眼看他,一臉的茫然惶惑。

  他企圖以幽默的語調安慰她:「我們可以打電話,可以寫e-mail,現在不是很流行遠距離戀愛?我們也來趕流行。」

  兩地相隔的痛苦,魚雁往返與電話,能連系多久的感情?婕雍沒試過,也完全不敢保證,她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被這問題給難倒了。

  「我才不要趕什麼流行!」她陡地氣惱起來,任性地,「你不怕我被別人追跑了?!」

  「怕,怕得要命,可是我在那邊又沒做什麼壞事,又沒包二奶,如果你在這邊還被人追跑了,那我也……」他雖然語氣帶笑,但字句裡的含意卻是那麼的正經嚴肅,婕雍咽了咽口水,替他把話接下去:

  「你也罷了,對不對?」

  他微微笑著,沒否認。

  對啊,何以見得只有她才會跑掉?他的條件又不差,大陸美女何其多,他的誘惑不會比她小。那麼,不是她會不會被別人追走的問題了,而等於是對他倆愛情的一項考驗,嚴厲的考驗,是否不朝夕相守,還能天長地久?

  「好恐怖。」婕雍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從沒遇過這麼麻煩的愛情。跟以徇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是第三者,但婕雍總把他家人當成不存在的空氣;再說那時一開始就抱定了一個心態:如果遇到更好的男人,她就離開以徇,心境上更是不在乎了。

  哪裡像現在這樣,難得認定了一個,卻又波濤重重?

  婕雍長長,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如果要去,什麼時候走?」

  「下禮拜。」

  「這麼快?!」她嚷。

  「快去快回,」他以現實著眼,「總不能讓公司空在那。」

  好吧,一切都有道理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就序,只等她這關點頭。「最慢什麼時候要做決定?」

  「就這幾天吧。」

  「我想想好不好?」她抬頭央求他,至少多給她一點時間考慮或適應。

  雋擎點了點頭。

  不管婕雍想了多久,其實結果還是一樣的。她怎麼可能不讓雋擎去大陸?於是一個禮拜後,雋擎帶著他那只LV皮箱,飛去了上海。

  沒有雋擎的日子,婕雍當然不能習慣。沒有人帶她去吃精采的小吃,沒人說笑話給她聽,甚至晚上沒人替她暖被……

  一切往日的情意纏綿,只剩下了一通通的倉卒電話和e-mail裡的文字。婕雍並不曾刻意,但她現在打開電腦,唯一能讓她提得起興趣的,就只有等待雋擎的e-mail,等待他一段纏綿的情話,一句令她感動的問候。

  日子,就在等待雋擎的e-mail當中懵懵懂懂懂過去,雋擎去上海已經快一個月了。

  婕雍每天照常為工作忙碌,以徇也常打電話來,奇怪他竟也知道雋擎不在臺北,她有時懷疑以徇是不是找了個私家偵探每天跟住她,探查與她一切相關的事。

  偶爾,婕雍也會答應以徇的邀約,跟他去吃個飯什麼的。她是那種,認為就算不是情人了也還可以是朋友的那類人,所以跟以徇的約會,她以平常心視之,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吃飯以外,有時也去逛逛街,或者去海邊看看夜景,婕雍只當是有個人陪著散散心,僅此而已。

  這天,婕雍在公司上班,以徇請快遞送了一張音樂會的票給她,是一個國外的歌劇團來演出威爾第的茶花女。婕雍一向喜歡這些,也曾經對以徇提起過想去看,不過那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以徇就記在心裡,還買了前排座位的票。

  票,只有一張,另一張當然在以徇那裡,表示他下了班會來接她。這種事以徇從前就做過,婕雍並不覺得太驚奇,只是在現在這個時機又重複往事……

  婕雍陡地一懍!這些日子她和以徇偶爾約會約會,雖然沒有任何超越友誼的舉動,但她忘了,以徇當初就是這麼追到她的。浪漫的晚餐、星空下的笑語,他體貼的舉止、細心的呵護,她想要什麼,他一定記得……

  怎麼?她忘了她已經跟以徇分手了?雋擎才離開不到一個月,她就要重蹈覆徹了?

  她驟地冒了一身冷汗,怪自己大意,走著走著又要走進以徇的陷阱裡。她當下決定,打了電話給以徇,明白跟他說:「對不起,晚上的歌劇我不能去了。」

  「為什麼?」以徇的聲音一徑溫和。「我記得你說過今天晚上沒事。」

  「是沒事,」婕雍意念堅決:「不過我不想去了。」

  「怎麼了?」以徇終於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沒怎麼,」婕雍總不能一直含糊其詞,她直說:「只是覺得我們最近好像太常一起出去了。」

  以徇出現難得的調侃:「是有人抗議了?還是你在害怕?」

  「沒人抗議,我也沒有害怕,」婕雍更明白地說:「只是我們既然是朋友,似乎就不該讓界線太模糊,免得彼此誤會。」

  以徇笑了笑,「你擔心我們舊情複燃?」

  「不是擔心,」婕雍加重語氣:「只是不想有任何可能性。」

  以徇收起了笑,只說了一句:「我晚上還是會去接你。」就掛掉了電話。

  他強勢的作風,反而讓婕雍楞了楞。他向來對婕雍是言聽計從,從來不違拗她,是以徇發現了他這麼寵她結果把她給寵到別的男人懷裡去,現在打算對她換個招術了?

  婕雍笑了一聲,並不去管他,繼續自己的工作。

  可是這天下午,就在公司,她挨駡了。

  是件婕雍負責的案子,文件打錯了,嚴重的失誤。文件是婕雍的助理打的,婕雍並不知道,但主管罵人當然罵婕雍這個組長,罵她督導不周。

  那麼,婕雍可以轉身把那個助理臭駡一頓,出口氣是吧?但婕雍平常對這些助理好得很,因為這些助理都是大學剛畢業,才第一份工作的新鮮人,婕雍實在也不忍罵她們,還不是說個幾句就了事。

  一口怨氣,婕雍也只能往肚子裡吞,說不出有多委屈,說不出有多嘔!但沒人能聽她說。

  下班了。結果婕雍今天突然得加班,弄到七晚八晚,公司人都差不多走光了——至少婕雍這部門是沒人了,她終於弄完手邊的工作,一抬頭,全部門空空的,整個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婕雍一個人,她的心情倏地闌珊而落寞起來。

  這樣的氛圍令婕雍覺得軟弱,她累懶地靠倒在椅上,只想有雙肩膀可以依靠,只想有個人哄她,可糟糕的是她想依靠的那個人在上海。

  雋擎啊雋擎,你要是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會心疼死。

  婕雍多想親口這麼告訴他,卻也只能在腦子裡編織著這些句子,等晚上回去寫e-mail給他。

  收拾了東西,婕雍全身乏力地離開公司下樓,才剛踏出大樓大門,她就看見以徇靠在他的車上等她。

  等了她多久?婕雍沒算,不過現在已經八點多,他至少等了幾個小時。

  「我不是叫你別來了?」婕雍人懶懶的,說話也失了平常該有的力道。

  「你加班?」他問。

  她瞄他一眼。

  「不然你以為我那麼喜歡公司?下了班還不走。」

  他笑笑,沒跟她鬥嘴,只道:「累了吧?我帶你去吃飯。」

  那態度極度溫柔,在婕雍的記憶裡,他一向扮演的就是這種溫存浪漫的好情人角色,那個婕雍曾經沒辦法拒絕的角色。

  婕雍總覺得今天一天的工作好像把她的精力都耗盡了似的,她沒了力氣跟他拗。「隨便吃吃吧,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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