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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仲蘅的血液循環加快,心跳也加速了。他的腳步停住了,那兩個聊天的女孩,終於發現自己眼前的身影,抬起了頭來。

  洛湄和嵐楓都愣住了,以一種不信任的眼光看著仲蘅和稟君。臺北這麼大,為什麼他們會在街上遇見?

  「好……好久不見。」兩邊怔了半天,終於是仲蘅先開口,他的聲音竟有些嘶啞。

  「嗯,滿久了。」洛湄被動的回話,覺得自己鈍鈍的,但她水漾般的眸子中卻無法遮掩,迅速盈滿了深深的感情,除了關懷,還有一點……嫉妒。

  為什麼他身邊的人是楊稟君?他們還那麼親熱的手挽著手。洛湄一下子又悲哀起來,唉——都好幾個月沒見面了,仲蘅當然有理由跟楊稟君在一起,她囉嗦個什麼勁兒啊?!

  可是,心裡為什麼一陣酸疼……

  「恭喜你,終於到臺北的劇場來演出了。」

  仲蘅的聲音把洛湄從無邊的思緒中拉了回來,她恍惚的笑笑,點了點頭。

  仲蘅緊盯著她,心裡波濤洶湧,可是當著嵐楓和稟君的面,他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便只是站在那兒,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洛湄。

  「恭喜你,祝你今天演出順利。」還是稟君打破了這層尷尬,主動向洛湄伸出手去。

  洛湄被動的伸出手去跟稟君握了一握。

  稟君的出現讓她倍受刺激,她那該死的自尊又出現了,逼使她昂起了頭來回道:「謝謝。不好意思,我們要回劇場去準備,先走了。」

  她咬緊牙關,不准自己再多看仲蘅一眼,抓起嵐楓的手便轉頭朝劇場的後門走去。

  「好了,別走那麼快,人家上車走掉啦!」嵐楓被洛湄拖著走了好久,直覺手腕都快被她抓出一道紅痕了。她是專程陪洛湄上臺北來,幫忙兼捧場的,不過不是來受虐待的。

  「走了嗎?」洛湄似乎呼了口氣。

  「都快半年了,怎麼遇見他你還是這樣呢?早知如此就不必當初嘛!」說到這嵐楓就有氣,想暑假那時她多麼努力替他們兩人製造見面的機會,結果是一個遲到,一個早走;曲仲蘅更是隔天就回臺北去,洛湄當然打死也不肯跟人家聯絡,兩人就這樣分手了。

  「我又沒怎樣。」洛湄嘴硬的頂回去。

  「哪沒有怎樣?我看你整顆心都快翻過來嘍!」嵐楓揶揄著。「今天首演,我看你等等在舞臺上能專心才有鬼咧!」

  「我偏專心給你看!」洛湄賭氣的走進後臺化妝間,找出化妝品開始「專心」上妝。

  「阿湄,」寶珠咚咚咚跑了過來,一見到洛湄,眉皺起來,忘了本來要說什麼倒先罵一句。「怎會現在才在上妝啦!」

  「那麼早上妝沖啥?」洛湄辯白,實在是剛才自己出去溜達去了。這一下,手上更忙碌起來,慌慌張張的畫著妝。

  寶珠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這才想到來意。「你彩排的時候,那件白色的衫不是太大嗎?現在改好了,你下來試看嗲?」

  「好,等等就去。」洛湄心裡有點煩,不知是因為剛才見到仲蘅煩,還是因為妝一直上不對而煩。

  「啥米等等?」寶珠一聲吼。「現在就去!」

  洛湄讓寶珠的吼聲嚇得跳了起來,也許是心虛,想掩飾心裡因為仲蘅所引起的不定,慌慌張張往門外走。「好啦,好啦,我去啦。」

  沖到舞臺後的衣架旁,嵐楓正在那裡端詳那件戲服。

  「好像改得又太小了一點,你來穿穿看。」

  「喔。」洛湄的心神有些恍惚,直覺從剛才到現在做什麼都慌慌亂亂的,她隨手接過那件戲服來往身上一套。咦?另一隻袖子怎麼拉不過來啊?她扯了扯,還是不動,索性用力一拉,只聽到「嘶」地一聲——

  衣服就這麼裂了一道縫。

  四周霎時安靜了下來,一根針掉地都聽得見,洛湄訕訕地把衣服脫下來,低垂著臉,等老媽開口罵人。

  「你是在沖啥啦!」寶珠的火氣果然強力冒起。「沒神沒魂的,快上場了還這樣?!」

  「不能怪她啦,」嵐楓急著要幫洛湄講話。「都是因為剛才在外面看見了曲仲蘅,否則她不會這樣的。」

  話說出口,嵐楓就後悔了。

  果然,洛湄一雙毒箭似的眼神,往她身上射了過來。

  四周更安靜了,剛才衣服裂了就沒人敢說話,現在更沒人敢說話。洛湄跟曲仲蘅的事大家都知道,那天洛湄表姊的婚宴大家都有分,後來曲仲蘅莫名其妙的回去臺北,大家只敢私底下八卦,沒人敢真的去問,就連寶珠也問不出個名堂來。問不出來,寶珠就當是曲仲蘅負了洛湄。

  寶珠咬牙切齒罵:「那樣的查甫你遇著又按怎?趁早對人死了心吧,免得自己傷心。」

  「也不完全是人家的錯。」嵐楓又多嘴了。「洛湄自己脾氣大,擺架子。」

  「什麼我擺架子?」洛湄本能的頂嘴。

  「本來就是。沒見過你那麼自私的女人,問題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就把問題丟給他解決,他的家人不喜歡你,你要想辦法去讓人家接受你,瞭解你啊,哪有這樣試都不試就跑回來?然後約了時間,還大牌的遲到……我要是曲仲蘅,也難忍受咧!」

  原來是這樣……不只寶珠,在場的其他人心裡也有點恍然大悟,唔,原來是這樣啊。寶珠更是心裡有數,這個女兒的個性跟她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她還有什麼不了的?

  「你活該啦,」寶珠啐女兒一聲。「談個戀愛談成這個樣子。好啦,好啦,先把今天的戲演好再說。誰人拿針線來?這件衫先補一補。阿湄你還不趕緊去梳頭?快開戲啦!」寶珠利落的指揮化解了這一場混亂。

  洛湄嘟著嘴,卻也聽話乖乖去梳頭,下定決心,先把今晚的戲演好再說。

  ***

  戲快上演了。

  戲早開演了吧?

  仲蘅呆呆地望著手上的酒杯,party裡熱鬧滾滾的情緒他一點也沒沾上,反而像是從其中超脫了出來,心思完全飛到洛湄的身上。

  她果然達成她的願望了,這個意志堅定的女人。他當初就是欣賞她這種直率、認真的個性。

  其實這幾個月以來,仲蘅從來都沒忘記過洛湄,想起兩人在台南租屋而住的那段時光,簡直就是種甜蜜的心痛。他不只一次想要回去找她,可是他仍然沒把握能解決當初分手的原因——他的家人,還有洛湄那麼倔的個性。而現在她還會要他嗎?

  「怎麼了?」稟君關心的坐到他身邊來:「大家都在那聊天,你一個人在這發呆?」

  仲蘅嚇了一跳,驚覺的回過頭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給稟君。「你說什麼?」他完全沒注意到剛才稟君的話。

  稟君深深地看著他,然後才若有所思的說:「你在想簡洛湄吧,是不是?」

  仲蘅有點歉疚的對稟君笑了笑。他知道稟君對他好,雖然稟君不明說,不給他壓力,可是回臺北的這幾個月,稟君總是陪在他身邊,適度給予她關心,傾吐她的情意,無奈仲蘅還是不敢接受……

  因為他的心在很早以前就給了洛湄,哪來還有另外一顆給稟君?

  稟君明白這一切,她始終明白,可是她也一直相信假以時日,仲蘅一定能接受她,畢竟她認識仲蘅廿來年,簡洛湄卻只認識他幾個月;再加上畢竟他們的家世背景都相配,仲蘅的家人不會接受簡洛湄……

  可是僅僅是跟洛湄的一次偶然相逢,仲蘅就可以變得如此精神恍惚,牽腸掛肚,他曾幾何時如此對待過她?

  這一刻,稟君終於瞭解了,他們也許可以綁得住仲蘅的人,卻管不住仲蘅的心。他的心一直在簡洛湄的身上,她就算得到了他,也只是得到了一個恍惚的空殼罷了。

  仲蘅的杯子空了,他想起身再去拿一杯,酒似乎是他來這個Party唯一的目的,他只想麻醉自己。

  仲蘅他問稟君:「要不要替你也拿一杯?」

  「不必。」稟君搖搖頸,把手蓋在他的手掌上,阻止他站起來,她的心裡有點酸,可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一貫的安靜而優雅。「你也不必去替自己找酒了,我想你的解藥不是酒,而是簡洛湄。」

  仲蘅怔住,仿佛沒有聽懂,只是望著她。

  稟君淡淡一笑,有些蒼涼,卻又像是釋然了。

  「我想,我在你身上下的賭注是輸了,你跟我家人在我們兩個身上下的賭注也註定輸了。我很想把你從簡洛湄身邊搶過來,但是我沒那麼大的能耐。」

  「你……」仲蘅呆了,瞪著稟君,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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