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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築兒雖然不明白她只是來談個小演出,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她還是謝過總機小姐,順著她的指示,走過一條長長的廊,經過了很多扇玻璃門,路過一個又一個來往的公司職員,終於她走到底,那裡只有一張桌子。

  「桑小姐?」桌後走出一名女子,看得出來有些年紀了,三十五歲跑不掉。連妝都遮不掉細紋的臉孔,感覺十分需要SKII的樣子。

  「你直接進去就可以。」

  女子隨手指指築兒右手邊的一扇門,似乎還有事待忙,抱起一疊文件就留下了築兒一個人。

  既然如此,築兒只好獨自走向那扇門。

  那扇門比一般的門來得大些,質料……大概是銅鋼之類的吧?上頭還刻雕了花紋,看起來極重極氣派,重到築兒伸手去推……

  咦?怎麼推不動?

  沒見過這麼重的門。築兒下意識轉了轉門把,怪了?那門把竟長得跟一般的門把不同,既不是喇叭鎖,也不是可以左右轉的門把,而只是孤伶伶的一個圓環,左右上下都不能轉。

  會是電動門嗎?築兒抬起手在上頭來往的揮了揮。不,不是電動門,門文風不動,築兒覺得自己活像站在這耍寶似的。

  什麼嘛!築兒火了,鼓起吃奶的力氣,對著那扇門就是一撞

  這下門開了,開得大大的,而且還伴隨著從房間傳出的一聲慘叫:

  「唉喲——」

  肯定是裡面的人聽見來人轉弄門把的聲音,好心的來開門,卻剛好遭她一撞,撞上了鼻子。

  「啊,對不起、對不起!」築兒趕緊道歉,卻也忍不住抱怨來開門的那男子,「你們家的門很奇怪耶,怎麼都打不開的?」

  築兒的語氣理直氣壯,完全沒有一般人商業往來的客氣。他忍著被撞痛了的鼻子,略略不悅地:「聰明的門得聰明人開。我從來沒聽過有人抱怨這扇門。」

  說罷,他往門上的環按了按,門的扣鎖就開始動作。原來是這樣!築兒終於明白了。

  「你也應該在門上貼個指示嘛,」她還是怨。「否則誰曉得。」

  築兒的語氣,就像他們是已經認識很久的朋友,可以沒大沒小互相罵來罵去似的。他微微一詫,卻仍是冷淡地說:「抱歉,也許下回我該到外面去接你,把門開得大大的等你來。」

  這幾句話還真是冷中帶刺。雖然今天外頭陽光普照,但築兒覺得她的周遭已經冷得下起雪來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不友善的男人呢?築兒不由得揚起了視線看他。

  他一定就是齊靖翾了。她審視著他,不得不承認他的五官更是俊秀!想必從小到大一定迷死不少女性。他舉手投足自帶一股高貴氣質,眉宇中那抹自信……或者已經不能說是自信,而是種威嚴,讓他不到三十歲的年輕臉龐上,寫滿了令人不敢逼視的氣勢。

  站在他面前,還更會讓人覺得自己好像渺小得像只螞蟻,隨手一撚就死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呢?築兒不禁微微側頭尋思,怎麼會長得這麼好看,卻這麼恐怖?

  「你是桑小姐?」

  他的聲音令她猛然抬頭,點了點。

  靖翾連頭都沒回,逕自走向辦公桌旁的一套真皮沙發。他知道她是誰,因為亞琵今天一大早就跑來跟他邀功,而且剛才秘書也向他通報過,只是,他沒料到她竟這麼……小。

  屬於她的一切全是嬌小而精緻的,她的身高不高,也許勉強有一米六,身材則是襯合她身高的均勻玲瓏,如嬰兒般柔軟發質的中長髮,畫筆畫出似的漂亮眼眸,秀挺細緻的鼻子,小巧而微翹的唇,白裡透紅的肌膚……

  她像個讓人想捧在掌心裡貢著的完美瓷娃娃,但她卻是靈活生動的、爽朗燦笑著,令人驚豔卻又迷惑。

  亞琵沒有誇張,她的確是個美女。他相信這下不只那個酷愛中國文化的西班牙佬客戶會為她神魂顛倒,只要她出現在晚宴上,一定引起全場騷動。

  「我想亞琵都把狀況跟你說過了吧?」他往沙發中一坐。那真皮沙發的觸感非常細緻,正如他這間大辦公室裡其他的裝璜與擺飾,全全灰白兩色,單單以高級的質料取勝,綜括起來便是「格調」兩字。而他的穿著與這屋子也恰如其分,質感好極了的Hugo Boss西裝,讓人一眼便看出主人的品味。

  「她沒說什麼。只說是個晚會要表演,就這樣。」築兒照實說,瞥見他紅木辦公桌上擺著的名片,職銜是總經理耶!好大的來頭。她暗暗吐了吐舌頭,也走過去坐下。

  「只說了這些?她搞什麼,」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那副不悅而質疑的氣勢,相信會很輕易地令他任何一個下屬,都畏怯地倒退一兩步,然後惶恐地等著領罪。

  只可惜築兒不是他的下屬,她一點都沒被他嚇到。她軟軟鼻音的招牌嗓音說:「你問錯人了吧。我怎麼曉得。」

  靖翾瞥她一眼,眉心攢得更緊。他很少看見這麼自在泰然的人,他的氣勢、這屋子高雅的陳設,都應該讓人不由自主地感覺卑微才是,然而這在築兒面前似乎起不了作用。

  「好吧。」他換了個說法。「那麻煩解釋一下,通常這樣的演出你都是怎麼處理的。」

  「我……喔,對不起。」築兒的行動電話忽然響起,她連忙翻起她的背包找電話,然而她像在翻垃圾桶似的在包包裡翻了一陣,電話鈴聲卻仍然在響,只見她索性把包包裡的東西全部往茶几上一倒——

  這下找到電話了。

  「喂?」築兒回答,「抱歉,我現在在忙耶,晚上再聯絡好不好?」

  她很快把對方打發掉了,抓著全空了的包包放在茶几邊,然後再把剛剛倒出來的東西用手當掃把全部再掃回包包裡去。

  看得靖翾是歎為觀止,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大而化之的人。

  「抱歉,剛才我們講到哪了?」築兒的模樣十分正常。她回想了一下。「對啦,你問我從前是怎麼演的?其實我也不知道耶。」她誠實地說。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怎麼接這份工作?」靖翾才剛舒放的眉頭立刻又皺了回去。

  「我很少接晚會的啊。」築兒一點也不怕他。

  「就算你不常接,」靖翾按捺住脾氣。「也該心裡先有個腹案或計劃,再來跟我談這份工作吧?」

  築兒側頭想了想,軟黏黏的聲音說:「沒有耶。」

  築兒素日能教人神魂顛倒的迷人嗓音,顯然對靖翾也起不了任阿作用,他直截了當,不留情面地教訓她:「你這樣的態度怎麼做事?」

  又不是他的職員,為什麼要被他刮?築兒不服氣:「是誰有問題?你們至少也得先讓我知道你們需要的表演時間,我才能計劃吧?是你們自己沒講清楚的。我本來就不想接這個Case。」

  靖翾的神色是頗不以為然。他的想法是,他是「提供」她這個工作的人,所以應該是她準備好節目來供他挑選跟他報告才對。

  他冷冷看她:「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麼要接?」

  「是你妹妹拜託我,我才答應的啊。」築兒的想法卻是,是他們來「拜託」她演出,所以當然是他們把細節都想好,她再來表演嘍。

  兩個人,一個太高傲,一個太不在乎,所以兩條平行線只會變成愈來愈遠的抛物線,完全沒有交集。

  「我妹妹拜託你,你就答應了!你跟她從前又不認識,你這人的心腸很好啊。」靖翾的語氣十分反諷。他向來很能控制自己的脾氣,也十分以此自傲。不管多大筆的生意,什麼樣的對手,他都可以不慍不火以最理智的態度與對方達成共識,只是,不知為何面對築兒這個小女人,他的脾氣竟不太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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