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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第五章

  聞的車滑下高速公路,依頤頤的指示開了一會,轉進安靜的山區,山腳下風景怡人,聞的車也極舒適,可是坐在裡面的頤頤,卻有如坐針氈的感覺,完全是待會要帶聞見家人的窘況緊張。

  「就說我們已經認識了一陣子,這樣好不好?」一路上,頤頤不時想著什麼跟聞串供,以免一人說一個版本,當場破功。

  「隨你吧。」聞不太在意這些。「只不過,你家不是開糕餅工廠的?怎麼住在山上?」

  「我們老家在山上,親戚都住在附近,他們都是經營花圃的,」頤頤稍稍陳述家裡的狀況。「只有我爸在山下開了家糕餅工廠,但住家還是在這。」

  「這樣不是很麻煩?」聞正說著,車頭一轉,忽然眼前出現了一片驚人的景致,他的話題倏地斷掉了,只剩下無比驚訝的讚歎。

  「前面右轉。」頤頤指示著。

  車順著花圃旁的小徑駛去,眼前一棟三層樓高的透天厝,灰白二丁掛外牆,樸實農家的方正建築,是頤頤的家了。

  頤頤跳下車來,汽車的引擎聲也引出了屋內的人,約莫四十余歲的中年婦人,細紋下的五官依舊秀美,那圓彎的菱唇跟頤頤如出一轍,必定是頤頤的母親了。

  「回來啦!」鐘媽媽笑著迎了上來。

  「嗯。」回到家,頤頤的心情很複雜,嚴厲的父親讓她不敢放鬆。「爸呢?」她略略緊張地問。

  「你黃伯伯生日,他作客去了。」

  「黃伯伯?」頤頤不由得放大了聲音。「他不是住高雄?!」

  「是啊,」鐘媽媽回答得很順。「所以你爸明天早上才會回來。」

  「怎會這樣?!」頤頤懊惱地嚷道。「那怎麼辦?!」

  千拜託萬要求帶了聞回來就是為了過老爸這一關,哪曉得主角居然不在家?

  「什麼怎麼辦,住一天明天等你爸回來再走吧。」鐘媽媽提了個理所當然的建議。

  「什麼?」頤頤大驚失色,特地挑傍晚回來,就是想節省聞在家裡做客的時間,打算吃完晚飯之後拍拍屁股就走人,哪裡曉得人算不如天算,頤頤的小聰明一下子付諸流水。

  「不行啦,明天我們有事。」

  「星期日放假不用上班,有什麼事?」鐘媽媽瞥女兒一眼,頗有嗔怪之意。「難得回家一趟,急什麼?」

  不是她急啊,頤頤苦了臉。這裡她都住了幾十年,多住幾天當然沒問題,可是聞呢?

  「人家不一定有空。」她偷偷看看聞,想聞表示點意見。

  聞就算沒有正中下懷求之不得,至少也完全不反對,他禮貌地笑道:「既然如此,就打擾一天好了。」

  頤頤的眼光又飄了回來,當著母親的面不好說什麼,心裡對聞卻有一百萬個懷疑,不知他為何這麼好心幫她。

  鐘媽媽眉開眼笑。「就是說嘛,明天走也不遲。進來進來,大家都等著你們吃飯呢。」

  既然一家之主鐘爸爸不在,照道理說晚餐應該菜色人口都簡單才對,然而聞貴客臨門,住在附近的親戚全過來了。提供菜色人力弄了一大堆菜像在辦桌,一圈十來個親戚熱熱鬧鬧又像是過年,都是為了看頤頤的新男朋友來的。弄得聞正坐側坐都不對,隨時隨地都有好幾雙含笑的眼神輪流盯在他身上,讚賞好奇的眼光像在動物園看國王企鵝。

  害聞淪陷進這種局面,頤頤實在是抱歉透了,怕聞坐立難安,不時拿歉意的眼神來灌他,可是當晚餐一結束,鐘媽媽收拾一桌殘肴進廚房,頤頤卻又習慣性地跟著站起來:「媽,我幫你。」

  居然就把聞一個人拋棄丟在外面了!

  鐘媽媽支使著頤頤:「去幫我把櫃子上那條乾淨毛巾拿過來。」

  廚房裡,母女洗碗擦盤子聊天,是頤頤家的慣常風景。鐘媽媽忍不住問:「你跟他交往多久了?」頤頤含糊其辭:「沒多久。」

  鐘媽媽意味深長輕歎一聲:「我倒不是說他不好,只是他的外表這麼顯眼,老天造人公平,這樣的男人不可能沒什麼缺點。」

  頤頤心裡輕輕一震,母親這幾句話還真是說得頗有寓意,雖然她不是聞真的女朋友,但不由得也要替聞說話:「媽,是因為你不認識他才會這麼講,他心地並不壞,很體諒的,又願意幫助人。」

  鐘媽媽微微一笑:「是嗎?你認識他多少?又知道他多少事?」

  一句話問倒頤頤。她怔著,想起才是不久之前,她還為了失業的事把聞恨個半死,怎麼這會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替他辯白起來了?

  她眼珠子轉到左又轉到右,就是轉不出話來回堵母親,索性拿起抹布來擦盤子了。

  「算了,我自己擦吧。」哪知鐘媽媽一把搶過毛巾來,笑道:「你把他一個人丟在客廳,還不快去陪人家?」

  對喔!她怎麼把聞一個人丟在客廳?那些姑姑表姐表妹不圍攻他才怪!頤頤緊張得一把丟下毛巾,顧不得什麼杯子盤子,立刻沖了出去。

  然而還沒踏出廚房門,頤頤就聽見眾人朗朗的笑聲……發生了什麼事?她急急跑進客廳一看,聞跟她那群親戚聊得正開心呢!她叔叔沏了茶,顯然跟聞很有話聊,其他人三不五時插上一句,整個場景融洽至極。

  頤頤傻了眼,不曉得聞功力如此深厚,這麼輕易地就收服了這群親戚。

  她一顆提上喉嚨口的心,這才落回原位。鐘媽媽洗好了碗從廚房出來,似乎打算替他倆解圍:「你們要是累了,就先上樓去休息吧。」

  眾人似乎這才發現一直站在那的頤頤。

  頤頤指指聞。「他睡哪?」

  鐘爸爸十分嚴厲,鐘媽媽卻極力想追上時代做一個開明的母親,給年輕人一個方便,她故作輕鬆地說:「睡你房間啊。」

  頤頤瞪大眼睛,心臟一下子快跳出胸口。母親這話太霹靂了吧,嚇得頤頤猛搖手:「不必、不必,我們不用……」

  聞也傻了,沒想到鐘媽媽這麼勁爆,他臉上像小丸子一樣出現三條直紋,不方便表示意見,卻很尷尬。哪知那個罪魁禍首的三姑媽立刻曖昧笑道:「哎,別擔心,反正你爸今天不在家,不會罵人的啦。」

  而那一群隱隱竊笑的親人,口裡沒說,但臉上眼睛都寫明瞭,哎,不是已經一起住過了嗎?還客氣什麼嘛,再裝就沒意思了。

  頤頤窘到了極點,聞也有點傷腦筋,可是戲已經演到這種地步,簡直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難道就因為這樣攤牌前功盡棄?

  於是頤頤和聞,就在眾人幾乎是「送入洞房」的眼光之下,目送上了三樓頤頤的房間。

  打開壁櫥,頤頤立刻抱出了幾條棉被,雖然共居一室卻肯定不能同床共枕,非打地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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