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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楊景康對你真的很不錯啊,」萱芙一直替景康講話。「你生病的這段日子,他不是一直守在你身邊?而且你認識他有好幾年了,也沒瞧見你不喜歡他還是拒絕過他。」

  這話聽來似乎是把罪怪到迎薔身上來了。如果硬要這麼說,迎薔似乎地無話可說。這麼多年來,她對楊景康幾乎像是默認了。誰叫她有個黨代表的媽媽,有個對她過度保護的媽媽,有個希望她嫁給權貴,從此過著幸福生活的媽媽!

  媽媽望女成鳳的苦心她全都懂,只不過當這只鳳未免太累了。當萱芙從衣櫃裡幫她挑了件寶藍色禮服出來,硬往她身上比要她穿時,她的秀眉當場又蹙了起來。

  「喏,這件好。嬸嬸上個月特地替你買的是不是?名牌耶!」萱芙把衣服往迎薔身上一掛。「你穿這件,她一定會很開心。」

  媽媽開心,可是迎薔的眉心蹙得更緊。這件衣服根本不合她的型,領口太低,長度又短,她的身材本就不豐腴,生了病之後更加清瘦。

  迎薔反手把禮服往萱芙身上一送。

  「這件衣服我穿一點都不好看,還不如給你。你換上吧,我另外挑一件。」

  萱芙陡地一楞,受寵若驚。這件禮服價值非凡,款式更是最新流行,記得剛拿回來的時候,她還曾偷偷欣羡過好幾天。

  「不……不行啦,嬸嬸會罵的!」深吸口氣,天人交戰之後,萱芙還是忍痛把禮服遞還給迎薔。

  萱芙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她只不過是個來臺北念書、借住迎薔家的堂妹。更糟的是。她叔叔早跟嬸嬸離婚了,難得嬸嬸還肯讓她白吃自住,這種狀況下,她還是有自知之明好些。

  迎薔從小認識萱芙,倒向來不曾體會萱芙處境的尷尬。雖然父母很早就離婚,父親那邊的財勢跟母親這邊比起來實在是天地之別,可是堂妹就是堂妹,她從來沒有自己比萱芙優越的感覺。

  但是媽媽呢?迎薔倒不敢保證。

  迎薔長籲一口氣,明白萱芙也許有她不瞭解的難處。她不再堅持要把禮服送給萱芙,只是自己去衣櫃裡挑了另一件。穿著穿著,又不認命,忍不住心情灰暗歎氣:「為什麼做人有那麼多為難?有時我還真希望生病的那時不要有人移植骨髓給我,如果我死了,就不必面對這麼多無奈。」

  萱芙立刻又緊張起來。

  「你怎麼這麼說?要嚇死人?」

  「我是說真的。」迎薔有一下沒一下地拿粉撲在臉上,一臉的不甘願。「每次一想到這,我就很想知道那捐骨髓給我的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一定以為他做了好事,救活了我一命,很開心吧?可是他不曉得我活下來之後有這麼多麻煩。」

  「你別這麼說。」萱芙皺起了眉頭。

  「對了,你知不知道捐骨髓給我的那個人是誰?住哪?」迎薔好奇心忽起。

  「不清楚。」萱芙警覺起來。她其實是記得的,因為那人的名字很怪,只是嬸嬸交代過不能讓迎薔知道,於是她含糊其辭:「好像有個怪姓,姓儲的樣子。」

  「儲?真奇怪。」迎薔也知道從萱芙口裡套不出什麼來。可萱芙不知道的是,迎薔在醫院時有回不小心翻看了資料,匆匆忙忙中瞧見那人的住址,不在臺北,XX市霞雲路36號,很好背,但人名就來不及記了。

  人之常情。除了感激之外,迎薔鐵定會好奇,她身上的骨髓,曾經屬於一個什麼樣的人?她當然希望會是一個善心的好人,萬一是個品性不佳的爛人,她雖然被救活了,卻得一輩子懷著芥蒂。

  通常,捐贈中心都會安排捐贈者與病患見面,也許不只表達謝意,也因為這類的原因吧?只是迎薔母親不只不准她和他見面,甚至連道謝都免了。

  每天她都這麼無聊,無聊到什麼事都重複想個好幾遍,於是這件事也像資料一樣存進了她的腦子裡。

  「你們還在聊天哪,薔薔弄好了沒有?客人都在樓下呢。」恩威並重的聲音傳了土來。迎薔的母親何佩鳳蹬蹬蹬上了樓梯、走進女兒的房間,眼裡只有迎薔,完全不看萱芙一眼。「咦?打扮好了嘛,走了,跟我下樓。」

  拉著女兒的手就往門外走,迎薔跟萱芙的對話不但被打斷,還被迫讓母親拖拉著下樓,萱芙只得默默跟在後面。

  樓下,雖然是中午,大廳內卻燈火輝煌。從大飯店請來的外燴,在大廳的角落搭起長桌,琳琅滿目的精緻食物讓人幾不忍食。賓客周旋其間,觥籌交錯。

  迎薔才剛露臉,景康立刻就迎了上來。迎薔抬頭看他,他一身筆挺的名牌西裝,看上去玉樹臨風、斯文優雅,說實在的,萱芙對他的好評倒也不是誇張之辭,景康無疑是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對象,只不過……

  「你今天好漂亮!身體還好吧?」

  景康自認體貼細心的問候,卻讓迎薔倒足了胃口。她從醫院回來都半年多了,他跟母親還當她是沒抵抗力、處處需要照顧的小嬰兒。而她已是個廿三歲的女人了!

  她對景康的些微好感霎時間幾乎煙消雲散。她提不起勁地說:「我沒關係,你去招呼那些客人吧。你看看,我媽在叫你了呢,她身邊的那個老頭子不是党裡的什麼長來著?」

  景康立刻轉頭,果然何佩鳳在招手喚他,不得已,只好丟下迎薔。從政,人際關係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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