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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其實當她找上他的時候,她早已知道自己來日不多了。

  身患絕症的她也許活上三年,也許只有半年光景,所以她必須為愛女選擇一個疼她、護她的後爹。

  她挑中了他,除了知道妄想強娶她的老漢即是他的仇人以外,最重要的是她查知他對於寶美妹妹無微不至的疼惜,所以她認定他也會善待依依。

  成婚後的三年來他們相敬如賓,完全的以禮相待。

  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使她頗感歉疚,於是她替他找了侍妾。所以他所納的六名小妾美人全是她這「有容有量」髮妻的堅持。不過他也不在乎,欲肉歡愉罷了。

  夏棠是割腕而亡,因為她再也受不了病痛的折騰。每一回發病她總是嘶吼大哭,甚至撞擊床柱企圖消滅一些痛苦,這也就是人們所傳說他日夜的鞭打她、淩虐她的由來。  

  夏棠在遺書上懇求他一定要娶一個嫻雅心慈的女子為妻,她希望依依能夠在父母的關愛下成長。

  如今.依依雙手包紮的布絹觸目驚心得令他自責,而當他見到尚未包紮前紅痕遍的手,那一刻他簡直心口淌血。

  他竟然辜負夏棠的託付,讓依依這般可人兒受到殘迫!

  最痛最痛的是殘迫依依的居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淨茉

  是他很極,又愛極了的女子!

  「竟是歹毒心腸!」湯羿閻低吼。

  賴在他懷中的白依依偷偷的抿笑。哼哼,羿閻終將是她的愛侶,誰敢爭搶她絕對不饒!  

  羿閻、羿閻,她在心中無聲的念著他的名字。

  雙手燙傷的痛苦不算什麼,既能蒙他垂憐又能夠合他把他心中的女人驅離,真的是一箭雙雕啊。

  文氏夫妻親自到湯府一趟,他們謹慎的態度一如九年前的農村人。  

  樸實敦厚的他們雖然已經當了九年的富貴大戶,然而他們平日時時施捨,挖掘出的寶礦總是換上白米救濟貧困百姓,只因他們嘗過苦日子。

  湯府的二管事一副勢利嘴臉,他讓兩老枯候兩個時辰,一杯茶水也沒有奉上。

  廢話!他知道夫人已經是比奴婢還不如了,夫人的養父母他自然也是怠慢,甭了奉承。  

  好不容易,文氏夫妻才被帶到主房外,二管事的撇嘴道:「半炷香時間!我可是冒著被爺兒處分的危險帶你們到這來見夫人的。」

  不過就是看在一錠銀元寶的面子上。

  「呃呃呃!」他們連連點頭稱謝。

  走人陰暗冷沉的房中,兩人對望,淚已盈眶。

  淨萊一向怕寒啊!他們無言的傳遞彼此的心聲。

  「爹!娘!」艱難的起身,淨茉一跛一跛的走向前。

  「呃呃啊啁……」一陣比手劃腳後,兩老頻頻抹淚。

  她努力的微笑,表現出她仍是快樂生活著的模樣。

  怎麼不起火呢?你的腿受不了寒氣的痛。文母用手語比著。

  「吃了補湯,身子暖得很。」

  可是你消瘦了,生病了是不是?

  「爹娘……」咬了下唇,她狠著心說:「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是潑出去的水,您們不用再為我掛懷了。娘家的人若是時時往女婿家跑,這豈不遭人非議?」對不住啊,女兒不孝。

  可是她不能讓爹娘受委屈,他們性溫質善,如今第一回到府中作客竟然連杯水或半個奴僕伺候招呼也沒有。

  這已經是天大的難堪了。她真是不孝。

  是不是被禁足了?我們聽見街坊們叨叨念念著¨

  「沒、沒的事!爹娘曉得女兒一向不愛出門,何況這時節我的雙腿更是不適了。」

  「唔唔晤唔啊……」

  文母還想詢問什麼,文父忙不迭輕打她的手,暗示她別問了。

  淨茉肯定是辛苦的熬著,為人父母者無法幫上忙,至少得做到不多加壓力給她,她負累得夠重了。

  拿出一塊小鐵片兒,文父雙手比劃丁老半天。

  淨茉接過這刻工非比尋常的小鐵片兒,是含羞草的樣兒,背後刻著鹿淨茉三個字。

  「這是我的……親生父母所留下?爹娘撿到我的時候佩戴在我身上?」

  「嗯嗯!」女兒都嫁人了,該是讓她尋根的時候了。

  文母似乎萬分緊張,她呀呀啊啊的表示著盼望淨茉別舍了她這養母。

  雙膝跪地,淨茉用力磕上三個響頭,「爹娘的養育天恩女兒銘記在心!親生父母給了我生命,那也是大恩。您們永遠是淨茉的爹娘。」

  「唔……」文氏夫妻一邊低哭一邊扶起行動不便的地。

  半柱香時間已過,二管事大搖大擺的進門來趕客人。

  文氏夫妻依依不捨的頻頻回首。拙愚如他們見了這奴欺主的景況也明白女兒的處境多麼艱難。

  女婿真如外人所言,是個薄幸惡男嗎?

  望著啞爹啞娘的背影,淨萊好傷心,未報天恩的她竟然使他們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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