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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這一桌美味,你吃得很快樂?因為是宋威所送?」太可笑了,半途出現的程咬金使他嫉妒欲狂。

  潤潤喝一口官燕,緊張得連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原本她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現出歡喜的神態,想令他心裡不舒服,但是一見到他的沉鬱,她竟揪疼了心。

  「我去揉黃面了。」逃難似的,她起身三步並兩步地離開花廳。

  單奕陽煩躁地撓撓頭發,隨手拿起一碟清醋一口飲下。

  眾人面面相覷,久久無法舉箸夾食。大少爺是不是中了邪,否則怎麼會飲下那酸溜溜的清醋?而且似乎連皺個眉頭也沒有。

  「一整天的相偕遊賞,是你下手的大好機會。為什麼要放棄?單奕陽不可能時時刻刻地陪伴著她啊,你應該伺機下手。」

  「我有我的處理方式。」

  意思是她無權過問?忍著心如刀割的劇疼,她勉強維持鎮定如常。「師兄,我們兩人青梅竹馬,這幾年的相依為命難道你一點也不珍惜?」

  「說得好像我的命運多孤苦悲慘。」冷冷的笑弧甚具魅力地淡揚起。

  「師兄,你是不是對她……有了兒女私情?」

  「人財兩得或許是不錯的計策。」

  「你想娶她然後可以輕易地得到那物品?但是她是單府將過門的長媳啊!單府大宅早已經開始張燈結綵,這婚事決定了啊。」

  「只要我想要她,她就會屬於我。不過,她只可能是我的妾,因為我不娶妻。」

  然而她這與他相處十多年的師妹,卻連個妾的身份也無法擁有!她永遠只能是他的師妹。

  幽幽如水的眼眸如泣如訴地注視著自己深愛的男人,但是他依然不為所動。她不懂,她的美貌並不輸給元潤潤,難道只因為那物品在她身上,所以他特別注意她,為此動了心?他不是應該如同以往維持冷冷淡淡,分分明明的性格嗎?

  不!她不讓!她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元潤潤和師兄雙宿雙飛!那物品只要落到她手中,也許能夠成為他看重於她的籌碼。

  潤潤正在廚房忙碌不已,她的雙手和面頰上都沾了些麵粉。

  小夏子沒頭沒腦地沖奔進來,一路嚷嚷,

  「元姑娘、元姑娘!外頭又哭又鬧的,單管事急得白髮更白了。」

  「有人來鬧鋪子?是惡霸或是……」

  「不是啦!是一個孝女。」

  孝女?潤潤趕忙往外疾走。餅鋪前聚著人潮,只見小樁子流了一臉汗,單忠則是猛歎氣,圍觀的路人指指點點地喳呼著。

  越過人潮,她瞧見一名披麻戴孝的白衣女子跪在地上嚶嚶啜泣。

  「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少奶奶……」小樁子總是這麼喊著:」這孝女昨日受了單管事的銀兩,葬了父親和小弟的屍首以後就跑來賴著……哦,是她堅持要呆在鋪子裡當差。但是單管事說他是純粹助人,不用她回報。」

  所以便僵持不下。潤潤低彎下身,柔聲地問:「姑娘,單管事一向好心腸,他能夠幫助你是他的福氣,你別掛心。」

  白衣女子哭著說:「可我沒有地方去了啊!父親和小弟染上傷寒不治而亡,惟一能夠蔽身的小屋也抵押還了債,我無親又無戚,求求大少奶奶你可憐我,收留我好不好?」

  潤潤一向愛恨分明,對於弱勢、貧困的人們她總是持疼憐的心,盡其所能的出一份力。更何況這位戴孝的姑娘使她想起不久前自己帶著爹娘的骨灰甕來到揚州城時的孤苦淒涼,若不是單老夫人任用她,怕是她也得流落在這茫茫人世間。

  她扶起白衣女子。「你姓啥名啥?」

  「我叫春天。姓範。」

  「春天,好名兒。我叫元潤潤,我們以名字互稱吧,你甭當我是什麼大少奶奶,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當姐妹,彼此照顧。」

  「你肯收留我了?」白衣女子忙不迭地跪膝下地,拼命地磕頭。「謝謝你,謝謝、謝謝。」

  潤潤連忙蹲下制止她,「別!我會折壽的。」

  潤潤將範春天安排在她的左廂房,她捧著一疊衣物走進去。

  「這些衣裳是老夫人之前送給我的,我尚未穿過,全是新的,看你和我身形差不多,應該合身才是。」

  範春天感激地哽咽著:「潤潤,你真是個善良的人,往後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

  潤潤板起面孔,故意不悅地輕斥:「說過是姐妹了,你還跟我生疏!」

  她羞澀地綻了抹美麗的笑弧。

  「對不起,你有手絹嗎?借我擦個淚。」

  潤潤從腰帶間拿出一條杏黃色的手絹,遞給她。

  她一邊拭淚一邊問:「你這手絹也是單府老祖宗送的嗎?」

  「嗯,恤府的染坊所浸染出的顏色可是雅致清美。」

  「你自己的手絹呢?」

  「早就沒了。」全跟著包袱裡的衣裳和錢袋一塊兒燒光了。

  「沒了?」範春天的嗓音陡然拔尖。

  「怎麼了?」潤潤一嚇,見她的臉色忽然慘白,「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一定是為了喪事過度憂勞,這樣吧,我熬個補湯給你補一下體力。」

  範春天抓住她的手臂,微顫著問:「難道你把你爹娘留給你的手絹弄丟了?你可知道那是多麼嚴重的……」

  「我爹娘沒有給過我什麼手絹呀!燒掉的全是我自己用舊衣裳所裁制的。」

  「怎麼可能!」範春天放開手,頹然跌坐在椅凳上。半晌,她看見潤潤疑惑、探索的目光,改口說道:「是這樣的,女子及笄時父母不是都會給一份禮嗎,手絹是我們窮人家最常給予的成年禮。我一直很珍惜著,所以剛才聽你那麼說才會激動了些。」

  「因為我爹爹終年長臥病榻,娘親一方面要賣糕點,一方面又要照料爹爹,許是太忙了所以我並沒有慶祝成年。不過爹娘對我的寵愛心意才是最珍貴的禮物。」

  「這些年來,你的雙親都不曾送過什麼給你?不曾叮嚀過你什麼嗎?」

  側偏頭,潤潤思索了會,「娘親教授我的除了做餅食的技藝外,就是人生大道理,比如善良、盡本分和負責任之類的。」

  「任何實質的紀念也沒有?」

  「蘇州的那間屋舍吧。」

  敲門聲響起,小毛子大喊:「元姑娘啊!老師傅問你剛剛揉和的麵團和餡料要不要一起上籠屜蒸炊啊?」

  「好!」潤潤揚聲響應後,回過頭揚起甜美的笑著對範春天說:「春天,我去廚房幫忙,你先梳洗,待會兒我拿些餅食給你甜甜嘴。」

  斜視著那一抹生氣活潑的背影,範春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抑著憤怒。「或許她知道那手絹兒的秘密,所以和我扯謊!也對,元家二老怎麼可能將以性命護衛的手絹兒的秘密隱而未言。

  「元潤潤警覺心這麼高,那麼那條手絹兒她一定不會放在身邊,我一定要查探出她究竟藏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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