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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第十章

  風聲鶴唳,整個王府籠罩著悲哀的痛和慌,御醫來了又去,最後一個三代元老的主禦首醫診完脈,搖頭三歎。

  李霜降抓住他的襟領子,殘狠的威迫,「不准搖頭!不准告訴本王她沒得救!否則本王殺了你這老禿顱。」

  「王爺,奴才真的是無力可回天,眾御醫束手無策啊。」

  「皇帝的藥呢?難道沒有良方?她一息尚存!她還活著!她不會捨下……」

  「宮中的奇藥只能護住公主的心脈,然而這也只是拖一段時日罷了。王爺,起死回生是傳聞,從來沒有這奇跡……」

  「胡說!她根本從未斷絕氣息!不曾死,回生有何困難?」

  「奴才斗膽,請王爺準備護國公主的後事。請節哀,順變。」

  「不!你再滿口誑語,本王立刻震碎你的心脈。」

  「王爺,奴才享年七十六了,死不足惜,可王爺是大唐的守護神,一定要珍重啊。」

  「哈哈哈哈……」

  「王爺?」

  李霜降縱然狂笑,如惡魔附體似的使得眾人不敢望上一眼。

  老御醫克盡本分地繼續說下去,「公主的性命可能維持七日,大羅神仙下凡亦無救。」

  「哈哈哈哈……」

  王爺心智迷亂了嗎?老御醫退後幾步子,稟言,「這七日裡,公主應該是昏昧不醒,當她撒手人寰的那一刻應該是像睡眠中斷氣一般,少了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

  「王爺瘋了?」眾人交頭接耳,恐駭得手足失措。

  春遲幽幽的哀聲,「原本是一樁大好喜事,如今竟成了喪事。」

  「造化弄人啊。」屠公公也不禁老淚縱橫。

  皇宮內苑。禦書房中盡是歎氣聲。

  這幾日,宮中侍衛足足加派十倍人手,為的即是護駕。

  「霜降不會當真弒君,朕畢竟是他的兄長和好友,我們自小玩到大……」

  「但是皇上這一次的『玩』卻是無法收拾啊。雖然皇上是戰魔王爺的堂兄,然而他心愛的女人卻是因皇上而間接香消玉殞啊。」

  「護國公主尚未死亡……」

  「但是群醫無計!即使是奇跡,恐怕也難以挽回公主的魂魄。」

  「皇后,如果公主斷氣的那一刻,霜降……唉,朕擔心他真的如傳說中的可能瘋癲……」

  「戰魔王爺不應該是脆弱的人,他一向膽識過人。也許心痛神傷,假以時日應該可以重振聲威。」

  「朕就怕他過不了這一情關……」他好後悔啊,早知道就別玩得這麼猛了。

  「皇上,歇下吧,龍體要緊啊。咱們已經盡了人事,但看天命了。」

  「朕負欠霜降,也枉害了一條無辜的性命,十七歲的小女子芳華正妙啊。」

  「或者,厚葬公主,賜封白家最高的恩典,亡羊補牢。」

  「唉……」夜,難眠,心,不安啊。

  白痕昏迷的第六日,李霜降仍守在錦榻旁,這六個日夜他從未合眼,不進米食,一步不離。

  握著白痕始終冰涼的小手,他幹了又濕的眼眸溢滿狂痛的難舍。

  「明日,即是你昏迷第七天……」亦是老御醫所說的死亡大限。

  他吻著她的手心,吻著她的濃睫,吻著她眉心的粉紅烙痕。百般的不舍,千般的不願,他無法忍受失去她的致命劇疼。

  「小痕兒,你感覺得到我嗎?聽得見我的呼喚嗎?你是個倔強的小東西,但是你也是個膽小鬼,黃泉底下你獨行一定非常的害怕?那裡或許很冷,或許有惡鬼欺淩……」

  既然無法和她成為交頸的恩愛夫妻,那麼,他跟隨著她到黃泉地底吧。縱然是幽冥暗界,他保護她的誓言也務必要落實。

  拿出獨門的邪紫五毒,這是毒尊之所以揚名江湖的絕殘寶物,只他一人可解,服毒之後三個時辰必死無疑,神鬼難救。

  「小痕兒,我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時辰魂斷魄散,有我陪著,不要害怕。」

  濃發披散著的李霜降輕輕淺淺地揚出一抹俊美的笑,接著,他服下邪紫五毒……

  「下一輩子,你仍是我的愛侶.」他抱起榻上的人兒,以唇貼吻著她乾燥的雪白檀口。

  只剩下等待了,等待勾魂使者前來拘提他和她的魂魄。

  若是氣息斷絕,他便可以和她再相聚,這是他殷切的渴望。

  頭好沉,好暈,白痕幽幽轉醒,一時之間忘了身在何處?

  「啊!」她記起,她留下一紙遺書就投身入水池中,難道她死了?這兒……

  「嗯?是王府的內室?」她仍活著?怎、怎麼可能!

  懷中的重量使她茫然,低首一看,差點魂魄俱失。

  是霜降!他怎麼軟癱在她的懷中……

  「霜降……醒醒呀。」是他守著她,守累了,倦了,所以睡著了?

  然而他一動也不動!白痕不禁喘息著,「別嚇我呀!你醒醒!醒過來,看看我,和我說說話好不!」

  顫抖的手無力得提不起勁,她費了一番艱難才將懷中的他的俊容捧起。

  「紫色的面頰、紫色的唇……」他中了毒!

  白痕睜著淚眸,不敢相信地瞪著他,他應該還沒……還沒……

  一陣急促的步子踏響,春遲、夏荷和總管因為聽見叫喊而大著膽子跑進內室。

  三個人一時愣呆住。「白姑娘……你活、活過來了!」是大喜啊。

  白痕搖晃了下,春遲連忙上前扶住她,這才驚然發現她懷中昏僵的人竟然是王爺!

  「王爺他……死了嗎!」

  「不……」他不能!白痕伸手,探著李霜降的人中——

  幸好!命在旦夕,一息猶存。

  「趕緊叫大夫……」

  夏荷忙不迭的應聲,「御醫們仍在西廂房,奴才這就去傳喚。」

  老御醫嘖嘖稱奇,「公主的命大,福厚啊!」

  「公主?」白痕怔忡。

  「或許是先前為了鎮住您的心脈所下的藥方子遇著劇毒,毒性的特異衝撞您昏昧漸杳的氣,所以反而救您重回人間。」

  「劇毒?」她雖不明白,但她一心全系在李霜降身上,「王爺受何毒?」

  「這……奴才不敢妄言。王爺體內的毒可能是西域或江湖人士的偏方子。」

  「可解?」酸澀的氣血似乎正逆流,她幾乎要昏軟。

  「奴才無能。」

  「不能……解?」

  「王爺的筋脈已遭毒性侵入,可能挨不了一炷香的時候。」

  眾人沉默。

  春遲擔心的求著,「白姑娘你的身子虛得很。先喝盅白粥吧。尋常的健壯漢子也受不了六日六夜的空腹啊。」

  白痕一如雕像般的僵坐著,許久,她輕細的聲嗓響起,「請準備灸針。」

  大夥茫然。

  老御醫卻是歎氣不已,「準備灸針吧,雖然希望渺小。」

  春遲低叫,「姑娘的體力快要支撐不了,應該躺著休息。」可別死裡逃生之後又遭遇什麼不測。

  白痕噙淚,楚楚的哀笑。

  「如果最重、最不可用的一招都無法解去他的毒,我活著有何意義?只是永遠的傷痛。」

  待下人備妥灸針後,眾人屏息以待但願奇跡能出現,王爺能醒來。

  白痕顫抖的拿著灸針,她要將針刺人李霜降的命門。

  然而這一針若是無法引流出他體內的黑毒血,李霜降便是魂歸九重天,此恨綿綿無絕期。

  她好怕,深恐從此天人永隔。

  「霜降……」給我勇氣,她祈禱上蒼。

  一陣天旋地轉的暈昏感襲來,白痕手中的灸針不小心的失去准位,竟然直直刺入李霜降的頭頂心。

  「老天!」天老爺啊!總管倚靠著廊柱才得以站立。

  御醫們全傻了眼,老御醫掩面,不忍再看,頭頂心刺人灸針,僥天之不幸啊。

  「命定的……王爺歸天是命定的……」他老已是三代天子的御醫首席,未曾聽聞頭頂心插進異物能夠存活的特例。

  白痕將灸針抽出,針上的黑毒血使得原本已經心碎欲死的她愕驚住。

  「竟然……這是什麼奇毒?毒聚頭頂心?」

  半晌,她欣喜若狂地抓著春遲的手腕,「王爺有救了!他不會丟下我了!」

  春遲不懂。面面相覷的眾人心想,白姑娘會不會是自欺欺人?

  老御醫聞言,放開掩面的雙手,一見那根沾了黑毒血的灸針,哽著激動的氣嚷著,「王爺的確有救!快來人!把我的錦藥盒拿過來!」

  頓地,整個王府沸沸騰騰,奴僕們紛紛傳告,各自忙差。

  「求您老……」白痕的聲音愈來愈細弱,「救他……他不能自己投胎轉世……」說著,她失去所有意識的昏暈在春遲的懷中。

  燭光灼灼,內室一片暈柔的瑰采,剛剛轉醒的白痕吃了藥湯和粥品,在春遲和夏荷的幫忙下沐浴淨身。

  二更敲過,眾人皆眠,惟她獨醒,她守在榻旁,一心揪得至緊。

  「呃……」

  她探身,「霜降?」他的薄唇淡淡牽扯了下。

  「醒來,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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