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官孟玄 > 愛吧,飛鳥魚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我得了血癌,你滿意了嗎?你把女兒帶走吧……」

  「為什麼你要這樣說我!我愛你啊……」他無助地將臉靠著她的肩上說道:「這十五年來,我沒有忘了你一分一秒。這十五年來,我沒有放棄找尋過你一分一秒。

  這十五年來,我沒有不自責一分一秒……我何嘗好過?即使這不及你的痛苦的萬分之一,也請你不要再懷疑我對你的愛了……」

  小漁不屑地回道:「夠了……把你的愛留給別人吧,留給這樣一個快要死掉的人是沒有用的,如果可以,請你……把愛給念嚴吧……善待她,她是個可憐的孩子……」小漁提到女兒,再也忍受不住淚水。

  「我的愛,只給你和女兒,除了你們,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得到我的愛……」他輕輕撥整著她淩亂的發,小漁也抬起迷濛的眼神凝望著他。「我要再說一次,我從沒有,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他結語在她閃躲的唇裡,他感受到那唇裡病痛的苦澀,卻如此狂烈地吻著她,他是如此虔誠地看待這一個吻……

  他盼了十五年的一吻,他要吻進她滄桑的心。

  「看到了你,我什麼都不怕,只要不要再失去你,我什麼都不怕……」傅嚴拿起手帕擦了擦她臉上的血漬說道:「這十五年來,我只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我真的好愛你,不管你是病是老是醜,我都愛你……」他真摯地說完,又給了小漁一個淺吻。

  小漁恍惚地看著眼前人,語氣再次湧上淒切說道:「不要強迫自己喜歡我,不要強迫自己說愛我,沒有人要求你做一個專情男子,你大可像十五年前一樣把我甩開……」

  這些年來,她早已不知幸福是否存在了。

  「不要再這樣說了,我不是憐憫,更不是同情,我只要一閉上眼想像你的離去,我就沒有辦法了……『我愛你』是一句很容易說出口的話,可是我只願為你說到做到……我會用行動來表示我對你不是強求浪漫與癡情,從今以後,我們會一起度過很多個十五年的……」

  「你要跟一塊墓碑度過嗎?」小漁顫道:「我只有幾個月可活……你沒有必要給我這些甜美的承諾,那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惟一的請求,就是請你善待念嚴,其它的我別無所求……」

  「不是假的,我帶你去美國,去英國,那邊研發了很多抑制血癌的新藥,你不會死的……不要再輕言這個字……」傅嚴對小漁樂觀地說著,他絕對不會讓小漁離開他。

  「不要!」小漁還是拒絕:「你有權利追求更好的,不必為我受限,如果你此番回來只是要請求我的原諒,那麼我原諒你,附加的條件是善待念嚴。此外,你形同自由,我們即使共育了一個子女,畢竟沒有婚約的約束,我的存在,你可以一筆作廢……」

  「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消極地看待自己?」傅嚴急道:「你不需要認同自己的宿命,你可以反抗!我陪你一起反抗!」

  「還能有什麼變化呢!」小漁慘然說道:「我一路走來就是這麼一條路,從來沒有光芒為我指引——我曾經天真地以為我可以脫離這宿命,可是這也讓我付出了更加慘痛的代價……」

  「我是那更加慘痛的代價嗎?」傅嚴對著她喊:「如果讓你再選擇,你會選擇沒有遇見過我嗎?」

  小漁被這問題給問住了。

  如果可以選擇……她會如何選擇?她從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她的人生,走得蜿蜒曲折,有了浪就迎上浪,有了風就迎上風,這些都不是她選擇的。

  她向來對命運照單全收,可是她的生命中,一旦沒有了他,那麼該是多麼空蕩的人生。她愈想愈害怕,如果沒有遇見他,那麼這條人生路上又該是多麼孤單?

  傅嚴替她開了口:「如果讓我選擇,我還是選擇遇見你。因志遇見你是我生命當中多麼美好的回憶,即使要賠上十五年,甚至更漫長永無止境的等待,我還是要那瞬間交會的美好片段……那是我人生走至盡頭時,惟一可以憑弔的時光……」

  小漁聽得好動容,她遲遲開口:「你是說真的嗎?傅嚴,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她掉進了他的凝眸深處,再難壓抑住如濤的情感,伸出了被病痛折磨的雙臂,主動擁上了她生命中久違的一扇陽光。她生澀的情感像花一樣在她乾涸的心房裡瓣瓣怒放。

  「我要說的,你都說了……即使我即刻就會死去,能死在你懷裡,也是上天賜給我的莫大幸福了。這些年我真的過得好辛苦,你知道嗎……」

  傅嚴心疼地揉著她的肩後,那裡面有一道疤痕,曾經像是一座破橋橫阻了他們情感的河流。可是他成熟了,他不再依靠橋樑,他選擇涉水而過,即使是急湍,是暴流,他也要牽著她走……

  他在心中,以性命起誓。

  岡田徹看著傅念嚴從一群十三、四歲的孩子中走了出來,她的臉上寫著顯而易見的早熟,不似其他同學歡笑嬉語,她孤零零地走著。

  「小姐,在這兒……」岡田徹右手架著黑色賓士的車門朝她招手,引來了許多人的注目張望。

  她加快了腳步走了過來,急著坐上了車說道:「你說來接我就是這樣啊?那你以後別來了,我不想被人指指點點。」她低了頭,窗外有她的同學正朝車裡頭望著,她簡直羞死了。

  他們一定在想,她怎麼突然成了有錢人家的女兒,說不定他們會認為她這樣做是在擺威風,同儕的流言壓力就夠她好受了。

  岡田徹體貼地將車速加快開走,駛上了回飯店的路上,他笑道:「少爺有後了。我的兒子在日本,跟你一樣大,我已經要他來臺灣伺候你了。」

  「什麼伺候?」她不解,而後又道:「還有,你不要叫我『小姐』,我有名字,不叫『小姐』……」

  這一切實在突然,她簡直難以適應。一下之間,她有了爸爸,有了管家,還住五星級飯店,坐高級賓士車,這一切不真實得像一場迷離的夢境。

  岡田徹握住方向盤,看著後照鏡反映著她迷茫的眼神。

  她實在出落得跟她母親一樣美麗,身上也承襲了傅嚴的貴氣。

  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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