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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什麼?!」說不定謀朝纂位是個好主意……朱翊沉下臉,「華兒,我可以收回方才答應你的話嗎?」

  「你說呢?」她側過臉,安撫似地吻上他,柔情蜜意瞬間席捲兩人,再也分不開。這時候就算容華想當七王爺,朱翊可能也會毫不考慮的答應她。

  或許這就叫「英雄難過美人關」吧?

  紫荊關的戰役在朱祈良授權下,暫且由梁子毅負責,韃靼雖忌諱晉軍,但也沒有退兵的跡象,且梁子毅奉朱翊的命
令,加派重兵保護朱祈良,免得他被趙元任派來的刺客暗殺,故戰事久久僵持不下。

  另一方面,朱翊在容華的催促下,回太原不到幾天又急急忙忙地趕回紫荊關,在埋怨她厚此薄彼的同時,面對朱祈良時的臉色自然不會太好。

  「皇弟,你在怪朕嗎?」朱祈良唏噓不已,「一朵好好的花就這麼凋零了,朕很後悔,可是卻來不及了。」

  朱翊緩緩搖頭,嘴角淺笑悅意甚濃。這朵花應該是被他親手折下,移至了太原……但朱祈良不知道,他總是被蒙在鼓裡,無怪乎她放不下他。

  「你不怪朕?」朱祈良誤解了他的意思,坐直了身抓住他。

  「是你該怪我才對。」朱翊摸摸鼻子苦笑。

  思索片刻,朱祈良頹敗地往後一靠,放鬆的表情裡悔恨依舊,「朕該怪你什麼?是你點醒了朕,朕也該從夢裡醒來了。只是你這次幾乎要了朕的命——」

  停了一下,他揮手撤下樓裡其他人。

  「寧妃等於朕的腦袋,而李洛……是朕的心。你這次同時砍了朕的腦袋又挖了朕的心,朕到現在仍無法釋懷。」

  「你不怪她隱瞞你的事?」這個問題是替容華問的。

  「朕相信她對朕是忠心的。」追憶她過去和他相處的片段,朱祈良諷刺地發現值得一提的竟少得可憐。只有在她伴隨他到紫荊關後,他才真正認識她,片片段段全都深刻地印在腦裡。「否則她不會在力薦親征的同時,又要朕請莊仲淳攝政。趙元任不知是怎麼逼迫她的,在朕的羽翼之下竟然還保護不了她,這是朕的失敗。」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朱翊笑笑,「皇兄,現在亟待解決之事有兩件,其一是先逼退韃子;其二,從趙元任手上奪回你的皇位。」

  「可是朕一來沒有足以和北京守軍抗衡的軍隊,二來沒有能人幫朕,恐怕很困難。」這是一種暗示。

  朱祈良現在失勢,朱翊不是非幫他不可,更可以什麼都不管,繼續回到太原做他的王爺,反正趙元任為了穩定局勢,一時半刻對朱翊起不了威脅,更怕太原起兵反抗新皇,所以必會虛與委蛇。

  況且朱祈良對朱翊有愧,朱翊即便幫了他,最後仍是要回太原,這沒有可說話、可信任的人,他……害怕。

  「我幫你。」朱翊勾起唇角,保證似地將手搭上他的肩,「你別忘了,我們除了是君臣,也是兄弟,五倫裡就占了兩倫,能不幫你嗎?」

  「皇弟!」朱祈良動容的抓住他的手。

  「我不僅幫你驅逐韃子,還幫你奪回皇位,最重要的,我會幫你穩固這個位子。」

  他一本正經地保證,順便提出另一個他盤算已久的念頭,「但你也要幫我一件事。」

  在容華的要求下,他本就會幫朱祈良,只是他這個人從不做徒勞無功的事。

  「什麼事?」

  「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他神秘地賣了個關子,「放心,這件事于皇兄本身無害,但對我卻十分重要。君無戲言,我要你先答應我。」

  幾乎沒經過考慮,朱祈良重重點頭,「好!朕答應你!」

  昭德八年春,晉軍將韃靼逼退紫荊關數十裡外,旋即,朱祈良帶著晉軍回到北京,與守城軍隊發生激戰,朱翊使計讓城裡的人民看到朱祈良歸來,於是在民情激動下,內外交攻,給予守軍極大的壓力,不過數月,趙元任領眾官兵開城門出降。

  朱祈良複位,趙元任因叛變處以秋決,但他同時身為國丈,故免去株連之罪。其餘相關人等一律嚴懲。至於皇后趙致玉,因事關皇室醜聞及朱祈良個人隱私,在極力壓制消息的情況下,僅僅削去後位,打入冷官;李洛則流放關外服勞役。

  莊仲淳護位有功,封為內閣首輔,皇宮內因趙元任的判刑,趙黨一夕潰散,宦官因而得勢,王公公升任司禮監太監
,勢力不斷擴張,與內閣形成抗衡之勢。

  昭德十年,朱祈良命晉軍北伐韃靼,這一役又將韃靼驅趕離關外百里,並要求韃靼簽訂和約,承諾永不得越過長城,且質子於京城。此外,征北將軍由梁子毅升任,鎮守紫荊關。

  昭德十一年,王公公因貪污被削去官職,朱祈良頒佈命令,宦官永世不得干政。

  時光遞擅,朱翊被拖延了三年多的大婚,終於在太原舉行。由於他的影響力已不同以往,朝中大官幾乎都趕至太原晉王府祝賀。一時之間,王府塞不下這麼多人,官職較卑微的還得住在外頭的客棧。

  大婚當日,主婚的朱祈良從一開始臉色便相當怪異,一直到喜宴席上,他仍眉頭深鎖直喝悶酒,一點也融入不了眾人的歡樂中。

  「皇上,七王爺大婚,您不高興嗎?」莊仲淳在旁已注意很久。

  「也不是不高興,只是……唉!教朕怎麼說呢!」想到大婚前在禦書房內,朱翊才向他說明要他幫忙的那件事,驚得令他差點把批閱中的奏摺給撕了。

  但礙於「君無戲言」這句話,他縱使氣得牙癢癢的,也只能坐在這裡乾瞪眼。

  「新郎倌領著新娘來了!」忽然,靠近內室一隅的客人歡欣鼓噪起來。

  北方人較為不拘小節,且朱翊堅持要讓大家瞧瞧未來的王妃,因此他帶著新娘子來到宴席內向眾人敬酒,也形成喜宴中的高潮。

  兩個新人經過之處,無不掌聲雷動,但在看清王妃的面容後,拍手的人全都瞠目結舌,雙手甚至停在空中忘了放下來。

  來到了主桌,新人向朱祈良行禮,終於席上有人忍不住驚訝地高聲叫出——

  「是寧妃!」

  「寧妃不是犧牲了嗎?怎麼變成了晉王妃?」

  會場議論紛紛,朱祈良突然起身,態度嚴肅地伸手喝上了眾人的竊竊私語。在一片寂靜之中,他臉色深凝,心思百轉千回。

  他仍可以後悔的,只要他捨棄與朱翊的協議,要他一句晉王欺上瞞下的指控,她還是他的。即使這麼做會與朱翊反目,會再一次困住她……

  眷戀地望著新娘子盈盈秋水下深藏的憂慮,他終是像在背書一般僵硬地開口,「她不是寧妃!她是……寧妃的孿生妹妹。」

  全場譁然,晉王妃看上去分明就是寧妃,大家又一人一句地猜測起來。

  紛亂之際,沒有人注意到朱翊悄悄地朝他的王妃一眨眼,但卻被狠狠地擰了一把。忽然,朱祈良身邊的莊仲淳也站起身,突兀的動作又讓現場一陣安靜。

  他仔細觀察了王妃許久,又看了看朱翊及朱祈良,終於撫著鬍子說道:「她……」像是猶豫的停頓,眾人屏住氣息等候他的下文。

  由於莊仲注德高望重,又是內閣首輔,說的話具有十足代表住。

  「她確實不是寧妃。」

  這下子眾人無言了。寂靜的喜宴裡,簡直連燭火的「劈啪」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是啊!仔細一瞧,眉眼之間確實有些不同嘛!」有人高聲附和起來。

  「是啊是啊,王妃分明比甯妃要再美上一些。」

  「這身形儀態也不一樣啊……」

  從今以後蛻變而為晉王妃的容華感激地看了莊仲淳一眼,而這位前朝重臣也撫著美髯,第一次朝她露出笑容。

  喜宴繼續歡樂的進行,新人先向朱祈良敬了酒,他也舉起酒杯,賭氣似的一口灌下。「咳!」朱祈良咳了一聲,引眾人的注意,而後十分不自然地賀道:「良辰吉日,朕祝兩位新人永結良緣,白頭……白頭偕老。」

  「謝皇上!」朱翊意氣風發地打了個揖。

  「皇上……」見到朱祈良不悅的舉動,容華欲言又止。

  「你……」她著嫁衣的模樣,朱祈良該是看過的,但如今卻一點印象都沒有,這認知令他不禁鼻酸起來。不能自已地望著她半晌,又霍然驚覺自己的失態,他連忙乾咳兩聲,「你真像寧妃,朕一時竟失神了……皇弟,你以後會好好待她吧?」

  「當然!」朱翊收起笑容,鄭重保證。

  「很好!」他長籲口氣,眼光移向容華,「朕這個皇弟是人中驍驥,嫁進王府,朕相信你會幸福的。日後你要好好的服侍他,朕的……」心裡掙扎不已,但見到她期盼的模樣,他才深深呼吸,吐出那個他一直不願叫出的稱呼,「朕的弟妹。」

  隨著他的話,容華不由自主地笑了,又是那樣美麗不可方物,朱祈良終於忍不住別過臉,不敢再看。

  即使只有一眼,他也知道,他永遠忘不了她的這個笑容。

  「新人也該到別桌敬酒了吧?七王爺,今晚你是逃不掉了!」

  「嘿嘿!平時議論政事老是輸給七王爺,這回定要灌你個不醉不歸!」

  宴席再次因新人敬酒而熱烈起來,沖散了彌漫在主桌一端的些許離愁。

  這個夜晚,被折下的花以另外一種姿態,美麗的綻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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