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嫚綾 > 兔女郎之歌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在短暫又纏綿的吻之後,知淼開著車很快地消失在蜿蜒山路的那一端。而在他的車駛出車庫的那一刻起,育溏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漱洗完畢,她端著知淼為她榨好的葡萄汁,坐在秋千上發呆。他說那些話究竟有何用意?心甘情願……我是真的心甘情願嗎?放下杯子,她笑吟吟地從郵差手裡接過報紙,在這僻遠的山區,沒有送報生會千里迢迢地送來報紙,所以山裡的住戶們所訂的報紙,大都是由郵差兼送。

  端回玻璃杯,一見到頭版鬥大的標題,育溏的手震了一下,深紫的葡萄汁,將報紙打濕了一大半——

  「高鐵案敗部復活,改回原設計路線,並且定為最速件的開發案。」

  而在這個聳動的標題旁,常是號外新聞的欄位赫然是——

  「邱玲翊控胥知淼案,法官做出不同判決,胥知淼可能被以謀殺起訴。」

  育溏顫抖著手翻找報紙,卻因太激動而連連扯破那些已經被浸濕了的報紙,她懊惱得四處找著抹布或紙。

  「紙巾呢?紙巾呢?」像無頭蒼蠅般的在屋內瞎撞,腦海中全是關於知淼可能被控以謀殺的字眼,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她才啞然地盯著已經拿在手裡,不知多久的紙巾,撕了厚厚一大疊,拼命地想吸幹那些紫色汁液。

  在雄踞了幾大版的官司始末報導中,高鐵案被擠到角落裡,寥寥數行配以爸爸和他那群立委朋友們欣喜若狂的照片,育溏匆匆地瞄了幾眼,立即沖進房裡換妥衣物,來到車庫將知淼買給她的小車駛出,一路狂飆地往山下疾駛而去。

  「知淼,我不會任別人如此污蔑你的人格,如果有必要,我會動用所有的關係,給她好看!」育溏重重踩下油門,在那些山區居民的側目中絕塵而去。

  知淼極度壓抑地以手握拳,憤怒地望著坐在對面神色凝重的死黨。「怎麼會?當初都已經判定不起訴的……事情過了這麼久,法官卻做出迥然不同的判決!」他懊惱地捧著自己的頭,就像頭受傷的困獸,在狹隘的看守所會客室裡來回踱步。

  「老胥,你再仔細想想,當初邱玲翊出車禍前,你到底有沒有碰過那輛車?」焱震然,這位和知淼可說是共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死黨,翻著面前的資料,再三地詢問著。

  「焱子,難道你也懷疑我去動了手腳?」知淼聞言訝異地抬起頭,眼裡裝滿了受傷的神色。

  「不,我太瞭解你了。老實說,我還巴不得你真的做了,因為依你的縝密心思和企劃能力,要認真去幹的話,邱玲翊早就報銷了。你自視甚高,根本做不出這種三腳貓的下流把戲。」

  「聽到你這麼中肯的讚美,我真是受寵若驚。」

  「好說,但光憑我對你的瞭解,並不能撤銷法官對你的控告。老哥,咱們需要的是證據。」

  「事情都過了十年,要上哪兒找證據?」聽到焱子的話,知淼雙手一攤,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喂,老胥,別在我面前擺出那臉色,我焱震然最受不了就是像這種未鬥即先棄甲投降的行徑。雖然案子棘手了些,但這樣才更有趣味,咱們再重新開始吧!我相信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關鍵的地方,被我們忽略了。」攤開厚得驚人的卷宗,焱子一頁頁地研究著。

  「焱子,你一定要把我弄出這裡。」

  「我知道,你沒看到我正在想辦法嗎?我已經找人去弄錢了,真是很麻煩,邱玲翊申請庭上將你的財產先扣押,連銀行賬戶都被凍結了。所以我要石頭去籌錢,你老哥呢,就稍安勿躁,這兩天一定會把你弄出去的!」

  「我等不了那麼久!今天晚上,我一定得回山上去。」想到那些糾纏不去的夢魘又要折磨上育溏,知淼的心忍不住地直線往下沉。

  「喲,老哥,你也知道法律是很死的,凡事都得照一定的步驟慢慢來,再說你又何必急著回那鳥不生蛋的山上,在人間多享受兩天再回去也不遲啊!」

  「焱子,你不懂的。」抬頭看到這死黨仍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模樣,知淼忍不住將他的卷宗全都合了起來,直瞪著大惑不解的焱子。「焱子,我跟你說正經的,天黑之前我非回到山上不可,你若不幫我的話,咱們哥兒們的交情就到今天為止。」

  「喂喂喂,老哥,咱們這十幾二十年的革命感情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又何必這麼絕?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別淨想著躲到山上去,那裡又沒啥稀奇的,我跟石頭常在想,你是不是藏了個顏如玉在上頭?」一見知淼那肝火上升的德性,焱子叼著煙揶揄道。

  「哼,是又如何?雖然我對邱玲翊倒足了胃口,但不表示我就不能跟別人有個良好的關係。」知淼沒好氣地抽出根煙,點燃後並不抽它,只是定定地盯著嫋嫋上升的煙霧。

  「啊哈……」焱子才一開口,斜叼在唇上的煙應聲而落,他只好手忙腳亂地左躲右閃,半晌才狼狽地撿拾起落地的煙拈熄。接著道:「這下子我明白了,老哥,我再去跟法官交涉看看可不可以今天就辦交保。順便再問一句,你這回找的這個女人……」

  「怎麼樣?」

  「該不會跟邱玲翊是同樣的淘金惡客吧?」

  「你以為這世上像她那種醜陋心腸的人多嗎?」

  「那可難說哩,在你這種凱子頭的誘惑之下,像她那種逐銅臭而出賣自己的女人,只會多不會少。我上回聽鄔彬說,你跟那個王一成的女兒和上啦?」

  「你說話放尊重點,我們是在交往,什麼上不上的!」

  「小心噢,老哥,聽鄔彬說她是個超級大掃把,碰上她准沒好事,你老哥最好自求多福。」

  「不需要,她大概是跟鄔彬八字犯沖。」想起育溏那慧黠的俏皮樣,唇角不禁泛著笑意!

  焱子冷眼旁觀著笑意在知淼臉上越漾越開,挑了挑他濃黑如劍的粗眉:「唔,看得出來你歸心似箭的心情。好吧,咱們就快些開始,找找看有沒有足以說服法官的理由或證據,支持我們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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