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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過來,我很久沒有回來臺灣了,你至少應該陪我吃頓早餐。」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是她還是離開了蜷窩的沙發,跟隨哥哥的腳步走進飯廳裡。

  這幾乎是他們家的家規了,只要杜聖衍待在臺灣的時候,他們都會盡可能的聚在一起吃頓飯,把握住難得團聚的機會。因為自從他博士班畢業開始擔任繼輝海的貼身特助之後,待在臺灣的時間寥寥可數,幾乎都是跟著頂頭上司在世界各地到處飛,大有四海為家的趨勢。

  「聖衍,你這一次預計在臺灣待多久?」稱職的家庭主婦柳雪楓盛了兩碗熱粥,擺在兒子女兒的面前。

  「不知道啊,要問我老闆,那傢伙向來不按牌理出牌,沒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杜聖衍唏哩呼嚕的就把一碗粥給喝光,柳雪楓的筷子甚至還來不及拿起來,他手中的空碗已經遞了出去。

  說母親煮的這鍋粥是人間美味當然是太誇大了一點,世界上精緻好吃的東西太多了,這碗白粥就算怎麼比也構不上邊,然而卻是他最眷戀的味道。有些食物因為好吃所以喜歡,但是也總有忘記它的時候,可是這碗粥,任他走到哪兒都不會忘!

  「我說那個繼輝海也真沒道理,他精力充沛是他家的事,卻沒想到別人家的兒子可不一定有他那種好體力。」柳雪楓捧著瓷碗,口吻冷淡。

  冷漠至極的口氣,語帶責備的不諒解,母親討厭繼輝海,這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所以他們兄妹倆只是安靜地吃著早餐,默不作聲。

  「嘗嘗這個醬瓜,是我自己醃的。憶寒,你也趕快吃。」臉色不太好的柳雪楓夾了一塊放進兒子碗裡。

  杜聖衍咬了一口,面露驚奇,「哇,媽,你什麼時候會自己醃這些東西啦?」

  「哥,這可是媽跟巷口的王太太學的,就是特地要醃給你吃的哦!」

  「哦,那我不是太幸福了!」

  杜憶寒趕緊接話,努力撐起輕鬆的氣氛,「可不是嘛,我都快要吃醋了!媽還特地買了一些小罐子裝這些醬瓜,說要讓你隨身帶著呢!」

  「我說那個繼輝海有什麼毛病?怎麼一回來臺灣就開除人?」

  杜家兄妹倆原本努力想炒熱氣氛,卻因為母親忽然冒出的這句話馬上冷卻了下來。

  杜聖衍停住筷子,瞥了瞥妹妹,「話不能這麼說,有些人是自己沖出來的,輝海當初想開刀的對象可不是她。」想要大總裁親自開口革除職務,這丫頭的職級還不夠格呢!

  杜憶寒惱怒地橫了他一眼。幫不上忙就算了,一定要三不五時損我一下才行嗎?!「媽,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我是暫時停職,不是被開除。」

  「這有什麼差別?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夠回去上班?我就說只要扯上那個繼輝海肯定沒好事!他遲早會──」

  「媽!別說了,是我們家欠他的,你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他的語氣忽然沉了下來,飯廳裡的氣氛簡直降到最低點。

  窒悶的沉默持續籠罩,沒有人試圖開口打破僵局,直到杜聖衍結束用餐。「我去上班了。」

  看著兒子起身離開,柳雪楓連忙轉頭追問:「晚餐會回來吃飯嗎?」

  「不知道,要看輝海的行程才能確定,我再跟你聯絡。」

  杜憶寒側轉身默默望著哥哥離去的背影,她看著那扇大門被打開,外頭燦爛明媚的陽光瞬間照射了進來,卻又隨著門扉關閉而恢復屋裡原本的幽靜,她的眼眸裡盡是無聲的落寞。

  天知道這一天她已經盼望了多久了!在距離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之後,行程匆促不定的繼輝海終於又出現在臺灣的分公司裡,而她也能因為職務之便常常見到他,甚至是假借藉口在他身邊打轉,可是現在卻……

  「你吃飽了就把碗筷收一收,我和趙太太約好了要一起出門買點東西。」柳雪楓看了女兒一眼,忍住叨念她的念頭,欲言又止的搖頭離開。

  瞅著桌上簡單的早餐,杜憶寒忽然間沒了胃口,握著手中的竹筷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撥弄著沒吃完的冷粥。

  她當然知道自己昨天的行為太過莽撞,也著實後悔了。

  然而打擊她的不只是重視的工作被停職,受到嚴重挫敗的,還有她偷偷埋藏在心裡的那份期待。

  簡單的來說,就是她賭輸了。

  賭什麼?

  賭的當然是繼輝海對她的重視。

  如果他覺得她重要,如果在他的心裡面擺有她的位置,假如他重視她的心情,擔心她會受傷的感受,那他昨天就不會答應她停職的要求。

  或許在外人看來,她這個秘書對於自己的上司繼恒宇忠心耿耿,甚至到了願意和他同進退的地步,可是其實不是的!她當然相信頂頭上司沒有出賣公司的機密文件,可是相信歸相信,繼恒宇還沒重要到值得讓她賭上自己的職務。

  好吧,她承認自己太愚蠢了!又或者應該說,她太高估自己在繼輝海心目中的地位,以為當自己以停職為要挾的時候,他就會改變主意,甚至是放軟身段,減輕對繼恒宇的處分。

  如果他重視她的話,他應該會那麼做的!

  但結果是人事部破紀錄的在最短時間內受理她的停職要求,因為大總裁親自下達了這個命令。

  說真的,她對於自己在那麼一瞬間,竟然抱有那樣不自量力的自信感到無比的羞愧和恥辱!

  「啊……真想打昏我自己!」胸口很悶,但心卻隱隱作痛!

  頹喪地將下顎貼靠在桌面上,杜憶寒在空無一人的飯廳裡又歎氣又低吟的,眼睛無神地盯著不遠處的盤子,鼻翼間不斷嗅聞到蔥花蛋的香氣,但她就是沒有再用餐的胃口。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飯廳裡賴了多久,直到脖子酸了、下顎疼了,她才忽地推開椅子站起身,像個雕像似的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再繼續相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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