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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然而當他譏嘲婚姻制度的同時,翟末央卻出現了。

  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頭,發出了驚豔的聲響、引起一圈圈的漣漪,從湖的中央擴散開來……

  從此再也沒有平靜的一刻。

  如果是翟未央呢?

  她能不能扭轉他對婚姻的悲觀?

  看著底下與水管花草搏鬥的翟未央,滕棠靖微眯著淩眼吸著指間的淡煙,幾乎快要被心底的不確定感給惹得益發煩躁。

  當初決定入贅關家,除了報答關崇暘的恩情之外,不可否認,他的確有種想報復自己的母親與祖父的意味。

  從小滕棠靖就生活在純樸的彰化鄉下,滕家可以說是當地的地主,擁有的果園與山林在父親的傾力經營下越來越擴展,大有壟斷的趨勢。

  然而隨著財富與名望的逐漸上升,原本樸實務農的父親變了,在酒色財氣的薰陶下最後赤條條的死在一個酒家女的身上。

  於是原本退休養老的祖父又出來重掌大局,而他母親則是最忠誠的助手。

  身為滕家的嫡長子,滕棠靖接掌龐大果園的事業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初出學園的他並不想這麼做。

  他想要出去闖一闖,以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雄心壯志,想試試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與本事!

  然而滕棠靖的志氣著實惹惱了滕家的掌事者年邁的滕剛,於是滕剛運用了最原始的方式,截斷滕棠靖任何有可能的工作機會,企圖利用這種激烈的方式逼使他返回滕家。

  滕剛做得太徹底,滕棠靖到最後甚至連送報紙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這也讓滕棠靖更加痛恨起自己的祖父和絲毫沒有伸出援手、給他留點後路的母親!他寧可餓死也絕不回去。

  就在這時,關崇暘出現了。

  他大力照顧落魄孑然的他,一邊與滕剛施壓的勢力對抗、一邊安排他在關家的企業裡工作,還無條件資助滕棠靖考上研究所,直到順利取得碩士學位。

  在這近三年的時間裡,關崇暘為了他,幾乎蒙受了近五、六千萬的損失——

  全是他的祖父滕剛陸續施加的打擊與傑作。

  曾經有人當著滕棠靖的面前質問關崇暘,為什麼要為了這麼一個沒有替關家企業帶來任何貢獻的小夥子如此維護到底?

  是啊,為什麼?滕棠靖也想問。

  關崇暘當時只是笑了笑,揮手叫那個人以後不用再來上班了,然後慈愛如父親的走過來拍拍滕棠靖的肩膀,淡淡說了一句——

  「別在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更確信你絕對值得我這麼做!」

  當時,滕棠靖哭了。

  繼六年前他父親的喪禮之後,他哭了。

  從此便開始了他為關崇暘賣心賣力的生活。

  對他而言,關崇暘就是另一個爸爸,賞識他、支持他的爸爸。為了這一點,他甘願做出所有的犧牲包括入贅關家,成為關妮的丈夫。

  即使他並不愛她。

  不知不覺地,香煙已經燃燒到了盡頭。滕棠靖從回憶的思緒中抽出來,歎了口氣,將香煙餘燼扔進旁邊的煙灰缸裡。

  突然間,不遠處的歡樂笑鬧聲吸引了滕棠靖的注意。

  他默默瞅望著底下的翟未央和喬治家兩個孩子似的愉快地玩笑嬉鬧著,翟未央伸手拿起水管淋向喬治的身上,誰知小手被他捉個正著,她腳下一個濕滑險些跌倒,所幸及時被喬治摟進懷裡穩住身形,水柱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

  倚在窗邊的滕棠靖默默地看著。

  不知道是他們兩人親昵的身影黯淡了他的眼……

  還是有別的可能?

  「棠靖!你在裡頭嗎,棠靖?」關妮敲擊著小木屋的門板急喊。

  沒半晌,房門打開,滕棠靖順長的身形矗立在門口處,他皺著颯眉凝睇她,「什麼事喊得這麼急?關先生找我嗎?」關妮垂下小手有些失望的看著他公事化的臉龐,「只有爹地的事情你才會關心嗎?」

  滕棠靖轉開眼眸沒有開口。

  「棠靖!你說啊,是不是只有爹地的事情才會讓你關心?我呢?你的眼裡到底有沒有我?看著我,你看著我啊,棠靖!」

  他被動地調轉視線望向她。

  「如果我不是關崇暘的女兒,你是不是連敷衍也不給我?」關妮的口吻難掩蕭瑟。

  長久以來她一直不想正視這個話題,卻沒料到會在這個渡假輕鬆的時刻提起這個叫她又想知道又不得不逃避的問題。

  想知道,卻不敢問。

  誰能體會這麼多年來,她被這種深切的矛盾糾纏困擾的痛苦?!

  滕棠靖居高臨下的瞅睬著關妮妝點得嬌柔美麗的臉龐上,漾著千真萬確的寂寥與落寞,竟也感到有些不忍……

  不管他愛不愛她,但是她的失落的確是自己帶給她的。

  「關妮,我——」

  「不要說!」

  滕棠靖看著她,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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