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奇緣(13)_郭紅梅

十三

　　"少夫人！少夫人！你等等我呀，少夫人！"淩兒緊隨其後，放聲呼喚。

　　一前一後兩人來到了碧波湖畔。這時天已將明，湖面籠罩在一層如煙薄霧中，如夢似幻，仿若人間仙境。

　　如萱奔至湖邊時，過分的悲痛傷懷已使她的神智有了幾許模糊。朦朧中，她依稀看到自己化身為仙姬，在瑤池聖境裡婆婆起舞。

　　晨起的朝陽衝破黎明的薄霧，放射出萬道霞光，在平靜的湖面上映射出粼粼的波光。如萱似從大夢中初醒，長呼出胸口的一口濁氣，心中已有了決定。她慢慢地轉回身，對著身後氣喘吁吁地追來的淩兒，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少夫人？"淩兒追到跟前，見如萱忽然面露笑容，以為她被氣病了。只有試探地喚著。

　　如萱把淩兒的遲疑看在眼內，微笑著柔聲說道："淩兒，別怕。我沒有病。"

　　淩兒見她言語清楚，目光澄清，才慢慢地放下心來，走到她身邊，"少夫人，你沒事吧？"

　　如萱搖搖頭，臉上笑容求變，反而更加溫和地問道："淩兒，我到楊府多少日子了？"

　　"前後差不多三個月了，您問這個做什麼？"淩兒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

　　"才三個月！"如萱低頭幽幽一歎，抬頭時眼中已隱現淚光。"淩兒，你我情如姐妹，有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想託付於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夫人，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淩兒赴湯蹈火，再所不辭。"淩兒心疼地望著如萱。那平日就弱不禁風的身子，此時更如瑟縮在秋風中的落葉，似乎隨時都可能隨風而逝。

　　"傻淩兒，哪有那麼嚴重。"如萱疼惜地一笑，"當初我遠嫁揚州，可憐家中父母年邁，無人照顧。我想認你作妹妹，今後還望你能代我堂前進孝，不知你能否答應？"

　　"少夫人，將來若有機會進柳府，我一定會盡力伺奉二老，只是我出身卑微，這拜姐妹的事就算了吧。"淩兒堅持身份有別，不肯答應。

　　"就當我最後一次求你，行嗎？"如萱不肯放棄地規勸著。

　　"那……好吧，淩兒拜見姐姐。"淩兒不忍拒絕她眼中的乞求，遂不再推遲地恭身施禮。

　　"賢妹請起。"如萱忙欠身扶起淩兒，再次叮囑道："淩妹，從今往後兩位老人都託付你了。"

　　淩兒警覺她話中似有訣別之意，遂不安地喚道："姐姐你……"

　　"對了，我有幾句話還要煩你轉告相公。"如萱不留時間讓她多想，又轉開了話題。

　　"可是，姐姐為何不自己告訴公子呢？"淩兒不解地問道。

　　如萱面露苦笑反問道："淩兒，你覺得我們還有見面的必要嗎？"

　　"那……，你是不打算原諒少爺啦？"

　　"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恩已斷，情已絕，何必等到相看兩相厭的時候才肯離開呢？"自嘲地一笑，如萱搖首慨歎。

　　"姐姐的意思……"淩兒難解地蹩眉。

　　"你無須為此煩惱，只管照我的話去做，以後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如萱沒有過多地解釋，僅簡單地一言帶過。

　　"那好，姐姐有什麼話儘管講來，我一定替你轉告。"淩兒順從地不再追問。

　　如萱讚賞地點點頭，"你去告訴他……，記住了嗎？"

　　淩兒越聽越心驚，"少夫……不，姐姐，你可別做傻事呀！"淩兒幾乎不敢再想下去。

　　"傻丫頭，我只是想暫離開以免見他平添愁緒，你又胡想些什麼？對了，你去取些筆墨來，我留封信給公公，也算對楊家有個交待。"如萱抑下滿腔悲苦，鎮定地交待。

　　"那……好吧。我去去就來，你在這兒等我。"淩兒不放心地囑咐著，離開時還不時地回望。

　　如萱始終含笑目送淩兒越走越遠，直到她的身影隱沒在花園的一角。

　　如萱慢慢收斂起唇邊的笑意，走到湖畔，撩起澄清的湖水淨面整裝。這妝扮完畢後她深手入袖取出一方白色絲帕，毅然咬破五指以指代筆寫下兩句血書。然後她折好絲帕放在湖邊的石椅上用金釵壓好。

　　她再次起身來到湖畔解開了掛在湖邊的一葉扁舟，如萱半靠在船頭，任輕風吹動水波，舟兒緩緩地移向湖心。

　　淩兒回來不見了如萱忙四下尋找，抬眼時卻看到如萱坐在飄在湖心的扁舟上。"少夫人！"淩兒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喊叫。

　　如萱聽到喊聲站起身來，回首嫣然一笑。陽光輕柔地罩在她的身上，輕風吹拂著她的裙裾。乍一看，仿佛是淩空欲飛的仙子。

　　淩兒心中一凜忙揚聲急喚："姐姐！你想開點兒，可不要做傻事啊！"

　　話音未落，只見如萱蓮步輕移，纖腰一探，整個人從船頭直墜湖中。

　　"不要！"在淩兒淒厲的叫聲中，一道霞光從湖中閃過，眼見如萱消失於湖面。

　　"淩兒，怎麼啦？"楊逍峰不知何時也尋至湖邊，正見淩兒癱坐在湖邊淒然而叫。

　　"少夫人，少夫人她……"淩兒手扯著他的衣袖，哭得說不活來。

　　"萱兒？萱兒她怎麼啦？你到是快說呀！"楊逍峰面色愀然一變，心知出了大事，否則淩兒決不會悲痛至此。

　　"快！快救少夫人！她、跳湖了！"淩兒終於哭喊出聲。

　　"啊？"楊逍峰震驚地呆立了片刻，忽然如瘋了一般地跳入湖中去救如萱。此時被淩兒哭叫聲引來的一群僕婢，在驚聞少夫人墜湖的消息後，也急忙下湖幫助救人。

　　眾人忙了一天，始終沒有發現如萱的蹤跡。楊逍峰不肯死心，一個人在水中繼續尋找。邊找邊呼喚著如萱的名字，見者無不為之垂淚。

　　經過一天一夜的尋找未果，楊逍峰終於死了心。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湖邊，跌坐在石椅上。

　　淩兒漫步來到他的面前，手捧金釵和血書哽咽道："公子，這是少夫人留下的。"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