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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我哪敢有什麼意見?」他決定擺出再無辜不過的受傷表情來博取同情,「我只是想,鄭經理,下午的經理會議您不用參加嗎?」

  「為什麼我要參加?我們企劃部是花錢單位,我最好不要出席,省得被秘書長炮轟。」鄭明琳說得振振有辭,讓薛敦敏不敢反駁。

  「喂喂喂!」薛敦誠不平地發言:「你下午開溜不開會也就算了,沒事扯上我做什麼?我常炮轟你嗎?不想想你自己才像個火藥庫。你那單位花錢像開水龍頭一樣,蹺班居然還很得意。」

  「我蹺班是為了和馬麗去辦正經事,何況我還請了假。」

  「正經事?女人和女人一起出去能做什麼正經事?」薛敦誠拒絕相信她們出去辦的事有多「正經」。

  「敢問你們兩位下午究竟上哪兒辦正事?」薛敦敏也插嘴。

  「大人講話,小孩子別插嘴!」薛敦誠和鄭明琳二人異口同聲地吼道。

  薛敦敏一愣,頓時啞口無言。

  馬麗立即握住他的手,望向其他兩人,「我們吃飯去吧!」

  再這麼一人一句的吵下去,午飯甭吃,會也甭開了。

  飯桌上,薛敦敏忍不住問馬麗:「你們倆下午想去哪兒,」

  其實,他是不習慣馬麗拋下他,然後自己一個人出去。自從高中以來,有馬麗的地方就有他薛敦敏的存在。連她到了日本,他也是每天電話不停,常常飛去日本找她,像在宣告所有權似的,直到他們在紐西蘭結婚,他的心才算定下來,整個放在她身上。

  他到了劍橋後,雖然很久沒有見面,但他始終相信馬麗的心是放在他身上的。現在,光是馬麗和別人單獨出去,他都覺得不放心。

  「我下午就和明琳四處逛逛走走吧!」馬麗輕描淡寫地回答。

  「逛逛走走?你可別太累了。」想到她最近累得常倒頭就睡,他的心中極為不舍。

  「你老婆又沒懷孕,你緊張個什麼勁?」看不慣弟弟的婆婆媽媽,薛敦誠不耐地發言。

  「你少囉嗦,我們下午就是要去看醫生。」鄭明琳說道。

  她話一出口可不得了,嚇壞了薛敦敏。

  「看醫生?」他一臉的驚慌,緊張地拉起馬麗的手。「你怎麼啦?真的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陪你去?」

  「馬麗,你真的……」薛敦誠比了一個大肚子的動作。

  「還沒檢查怎麼知道?」鄭明琳拍掉薛敦誠正在比畫的手。「你別在那裡亂比。」

  「檢查!?你們下午要去給誰檢查?」薛敦敏不放心地問。

  「明琳姐的妹妹是婦產科醫生,我下午先去看看,你別擔心。」馬麗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

  女醫生?薛敦敏心上的石頭放下了一些些。

  「喂,當醫生的人要很冷靜,怎麼你一點冷靜的細胞也沒有?」薛敦誠邊問還邊舀進一匙食物入口。

  「當醫生的人又不是我,我冷靜做什麼?」鄭明琳沒好氣地道。

  薛敦誠繼續掃進盤中的食物,一邊還不忘幽默地說:「馬麗和敦敏的小孩以後一定是個神經纖細的悶葫蘆。」

  咦?有人中傷他的小孩。薛敦敏立刻反駁:「才不會,我們的小孩以後一定聰明活潑又可愛,才不會是個悶葫蘆。」

  擦了擦嘴,薛敦誠放下餐巾,正色地說:「不會才怪!你們夫妻倆有什麼事都放在心裡,一點都不可愛,如果生出來的小孩會活潑好動,那才是基因突變。」

  感覺到他的話中有話,馬麗心虛的低頭吃飯,只當作沒聽見。

  「當然啦!除非像她們那一家。」薛敦誠指向鄭明琳,「物極必反。」

  他這一番話引起薛敦敏與鄭明琳兩人的諸多不滿。兩人相互發言,你一言我一句塞得他耳朵滿滿的,不得已,他只得向馬麗求救。

  「說說笑,別在意嘛!是不是?馬麗。」

  馬麗點頭,這才平息一場口舌紛爭。

  走出醫院,鄭明琳忍不往直盯著馬麗,馬麗被瞧得渾身不自在。

  「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

  「我在想,你好像真的太瘦了。」鄭明琳打量著馬麗,她肚子扁平,身上沒幾兩肉,怪不得妹妹千萬交代,要馬麗想吃什麼儘量吃,想休息就多休息,務必要努力增肥。

  「你們家的John都捨不得讓你吃飯嗎?」

  「沒有啊,我每餐都吃得很多。」馬麗辯道。

  「真的嗎?」鄭明琳臉上寫滿了不相信,「吃很多會吃到營養不夠?小心哪!懷孕初期營養不夠,小孩子會不聰明的。」

  「我知道了。」馬麗說這句話時其實是很心虛的。

  這段時間工作太累,她常是有一餐沒一餐的,有時累到倒頭就睡,根本不知道食物的滋味,若說她還能描述出某些食物的感覺,那大概也是從海明威的小說描述中去強記下來。

  看到她的表情,鄭明琳就知道她一定又常「不小心」錯過了吃飯這件大事。唉!真不僅照顧自己。像她,人生最重要的事便是吃飯。

  工作要做,飯更要吃。若為了工作而廢寢忘食,那工作還有什麼意義?她翻了個白眼,篤定地告訴馬麗:「看來,我得告訴John要每天盯著你吃飯了。」

  「不,別告訴敦敏……」馬麗央求著。

  兩人一同坐上了鄭明琳的車。

  沉默了大半路,鄭明琳還是忍不住發問:「你和John之間……有些什麼不順利嗎?」瞬間的敏感使她在發問之際謹慎的選擇了用辭。

  「不順利?沒有啊。」沉默了一下,馬麗又改口:「可能還要適應吧!」

  鄭明琳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故作輕鬆。「我以為你和John都認識、結婚了這麼多年,早就已經彼此適應得很好了。」

  馬麗又再想了一下,「也許是我和敦敏住在一起的機會不太多,所以一直沒有足夠的安全感。」

  「嗯,和丁小雨的說法一致。小雨說你長久以來一直缺乏安全感,只有在日本的時候,因為John常去看你,才使你那陣子的狀況比較好些。其餘時候聽說你常失眠,回來後的這幾年也都睡得不安穩?」

  馬麗覺得自己的情緒狀態好似都呈現在大眾面前,不禁有些尷尬,她無力地辯駁:「我只是睡眠品質不太好而已。」

  鄭明琳笑了笑,不想拆穿她。「睡眠品質不好?怪不得你書念得那麼好,而且工作認真投入,原來你把注意力全都轉移到其他方面了。」

  看了看馬麗,見她表情還算平靜,鄭明琳又繼續道:「你不妨想一想,造成你自己壓力這麼大的原因是什麼?或者說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多人之中,只有你叫他敦敏,其他人都叫他John。這中間對你有沒有差別?」說著,鄭明琳自顧自的笑了笑,「對別人是沒有差別的,可對你而言,我想其中意義是大不相同的。」

  馬麗聽完後,愣了下。有沒有差別?有,當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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