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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莫子璧依舊站在門邊抱著胸,冷冷地道:「我同意你住進來並不表示我歡迎你。」

  「我知道。」她根本不敢奢望他會歡迎她?「房子願意借我住已是你的仁慈了,我不敢多有奢望,過一陣子我找到房子後就會搬出去的。」關於這點,她太有自知之明。他沒料到她會答得這麼明白,反倒令他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不必搬出去了省得到時子琮找我要人我交不出人來,她會和我沒完沒了。」

  她尷尬的低頭作沉思狀,避免心緒外露。

  如果說,她的心中此刻正滿足、納悶于他的善心;那莫子璧心中則是對自己的行徑更見疑惑。

  他該要恨她的,不是嗎?

  十年來他所做的一切只為了要復仇、只為了要在適當的時機裡狠狠的羞辱她罷了而今,羞辱她沒做到,反倒成了天使幾次都救她於急難之際。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著了什麼道?居然就這麼讓她堂而皇之的住進來。

  這往後的日子要如何過下去?

  他的臉色瞬息萬變得讓人猜不透他的心念。

  對於他的心思,她還需要去猜測嗎?他的不歡迎表態得那麼清楚。

  那對曾經深情的眼眸中現在取而代之的是鄙棄與不層。她知道的,她明白的。

  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立場。不敢奢望他能重新接納自己,她只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可以彌補他的機會便滿足了

  白豫恒第次的坐在辦公桌前對著胡莉菁皺眉頭。

  「表姐,這個分析圖所顯示出來的數字和所需求的數字弄錯了。」雖然不願意,但他還是不客氣的糾正她的錯處。

  接過報表,平靜的看著圖表,心中卻大歎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數字,她就是不明白做成圖表後怎會差那麼多。

  「也許你不適合做這種需要精細計算的工作。」

  胡莉菁聽不出表弟言外之意究竟為何,她只能選擇漠視。「你快樂嗎?表姐。」

  她看著他,笑容中滿是酸澀。「我很知足。」

  「可是並不快樂。」

  快樂又如何?不快樂又如何?人生的路這麼漫長,終究得一步步走完它,她槁木死灰的放任自己隨波逐流這麼久,快樂之於她,已是一種很遙遠而不切實際的空想。

  「我記得你以前念書時不是這樣的……」白豫恒記得十年前曾到日本探望正在念書的胡莉菁。

  那時候的胡莉菁有笑容、有朝氣,全身都洋溢著青春的幸福感,整個人有如陽光般燦爛。

  而今……

  「過去的事誰記得。」斷腸回首各風煙,她縱使想,也回不去過往了。

  「表姐,你不該做這工作的。」他指著桌上的幾種報表以及磁盤。「就像要一個風雅的文人行商坐賈一般,根本不搭調。」

  「不做又能如何?」她落寞地自嘲,「我根本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在自己的家裡早已連立足之地都沒有,總不能仗著舅舅疼我就賴在白家一輩子吧!」「你知道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他其實只是單純的想說出心中所感,卻不料引起她一連串的愁緒。

  「無論如何,我還是得學會自立自強,學著凡事靠自己不去依賴別人。」嘴巴說的很容易,實際要做,難哪白豫恒默默打量著這個表姐。

  她柔弱的外表看來就像需要人呵護疼惜的嬌貴蘭花,雖然有些強裝出來的堅強,但終究改變不了她脆弱的本質。

  「你該試著去做些自己有興趣的工作才是,這才會令你快樂。」

  「快樂能維持多久?想讓自己快樂就會讓自己陷入幾近餓死的困境。文學、音樂、藝術,哪一樣是我足以賴以為生的專長?」

  白豫恒心中著實為表姐擔憂。

  從來不知道,她對自己居然這麼沒有信心,思想如此灰澀,原來這十年來不愉快的際遇把她的天真爛漫全都磨得絲毫不剩了。

  「小白,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你若要開除我我也沒意見。」

  她早就看穿了白豫恒的心思,為免他為難,還不如自己提出來的乾脆。

  「讓我……想一想……」這會兒換白豫恒沉吟了。

  他想的是該如何助她一臂之力。

  看她如此愁苦,他滿心不願意,相信子琮也不會希望見到她一直如此的。

  於是,白豫恒找上了莫子璧。

  莫子璧端坐在辦公桌後冷冷的打量著坐在他面前的人。他心中的想法幾乎完全反應在兩道快蹙成一直線的濃眉上。

  他現在像一座隱忍的火山,蓄勢待發。

  「你提這點子倒是很理所當然、大言不慚」他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

  「子琮說你是好哥哥,是善心人士。」選擇忽視莫子璧的最好辦法便是不去看他。白豫恒索性閉上雙眼。

  「善心人士?」他嗤之以鼻。「我的善心只用在我妹妹身上,其它人……哼」

  「我想,我表姐也算其它人之一吧!」白豫恒不怕死的偷偷打量他。

  這個精明的銀行團主席,生活一絲不苟得容不下任何的脫序;但在他妹妹及胡莉菁面前,他的表現何止脫序,簡直就呈現無政府狀態。

  莫子璧有一種被看穿的尷尬,他不懷好意的起身上前起白豫恒的衣領,「別跟我提你表姐,她就是第一號的『其它人』,再提她小心我揍你。別以為你是我妹婿,有子琮當靠山我就不敢動你。」說完,他又重重的丟下他。

  他氣急敗壞的背過身去,藉以掩飾惱怒的神情。

  「你以前一定很愛我表姐。」拉整身上的衣服,白豫恒果真不怕死的再補上一句。

  莫子璧的臉被這不怕死的小子氣得已經發黑。

  拐走他可愛的妹妹就夠令人生氣了,這會兒又在老虎嘴上拔毛,挑戰他心底最深的痛。「渾小子,我真的會打人。」他同時掄起拳頭。

  「我從不懷疑你會打人。」白豫恒回憶起以前為了子琮挨他打的情形,令他足足痛了兩個星期。「可是你若為了我說這句話而打我,豈不表示你對表姐真的是愛到痛徹心扉,所以才會恨之入骨?」

  莫子璧的拳頭揚在半空中,打也不是,收也不是。他氣得幾乎要吐血。

  「你……」他現在只能用咬牙切齒來表現他心中的怒氣。「你和表姐的事在我面前又下是秘密,何必擺出那種要和人老死不相往來的臉?反正你都同意讓她搬去和你住了,再幫她安排個工作也算好事成雙吧!」白豫恒不在乎地拉整身上的衣服,每一句話都在挑戰他的耐心。

  「你……你真是厚顏到得寸進尺。」他不情願的和白豫恒算起帳。「你自己的表姐不住在自己家來打擾我的清靜,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你現在居然要我幫她安排工作,你當我這兒是難民收容所啊!?」

  「你是發號施令的大人物,人面那麼廣,一定可以找到適合表姐的工作,更何況最瞭解表姐的人是你,你一定可以……」白豫恒果然是不怕死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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