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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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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樣討厭我?稍稍親近一下就忙不疊地逃開嗎?」她低低地叫道。 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夢無痕道,「你在害怕什麼?華衣,我做了什麼事情讓你不安?」 方才他將她推開,是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那種在茫然中的刻意親近,他寧可不要。 「不,沒有。」她抽回手,背過身子。僵直的背影透著濃濃的孤寂,以及滲在骨子裡的倔強。 心頭一酸,她的確不安。見到溫婉嫺靜的荊芸秀,她才發現自己竟如此不像個女人。所有女人家該會的,她都不會。一身的血腥,除了舞刀弄劍,她一無所長。在絕命門的時候,他說喜歡她,這喜歡又能維持多久? 何時變得如此患得患失?蹙起眉心,她厭棄地想著。 舉起酒罈子朝嘴裡灌去,卻發現早已經空了,恨恨地拋開,她振衣而起,只聽一聲龍吟,霜白的月色中霎時刀芒如練,重疊出無數光影。 刀身纖薄,彎如新月! 月光刀芒仿佛融成一體,隨著那緋色身影在天地間回旋。 光影中只聽她曼聲長吟: 「春光鎮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窮!」 手腕乍翻,灑落點點刀芒,接道: 「——金刀力困起還慵。」 「一聲羌笛,驚起醉怡容。」溫潤的語聲響起,續下未完的詩句。 人影倏閃,搶入刀芒之中,只輕輕一托一撞,漫天刀影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 瞪了他一眼,慕容華衣收起彎刀,道,「我可沒醉。也沒聽你吹過什麼羌笛。」 「心裡舒坦些了?」夢無痕笑道。 「你又知道我哪裡不舒坦了?我可舒坦得很。」淡淡的酒意早已被冷風吹散,想起方才的失態,面上不由微微一紅。 夢無痕淡淡一笑,拉著她坐下,忽道,「這輩子,我很少喜歡什麼。然而一旦喜歡上了,就會是一輩子。」頓了頓,接道,「華衣,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 「啊?」她微微一怔,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 微笑地望了她一眼,他不再多說,心頭卻有了思量。用不了多久,他會讓她知道,這一生酒間花前,只與她攜手。 晨鐘暮鼓,寺中的生活寧靜而安詳。 過慣了刀頭舔血的生涯,而今清靜下來,于慕容華衣說來,卻是難得。 每日裡在木魚聲中醒來,聽和尚念經禮佛,看那些個僧人挑著扁擔,沿著山間的碎石小徑,一顛一顛地將溪水挑進寺裡,這般平靜的日子,平日裡何嘗有過? 閑來無事,她最常做的,便是纏著荊芸秀,要學什麼廚藝女紅。每當看著荊芸秀端出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肴,外加玲瓏剔透的特色點心,她就忍不住重重歎息。 為什麼同樣是女人,她連烤只山雞都能烤成焦炭的顏色? 第九次從濃煙滾滾的廚房裡躥出來,慕容華衣喘著氣,指著抿嘴偷笑的荊芸秀道,「這輩子,再不進這地方了。」 拉起她的手,荊芸秀笑道,「不進就不進。」抿了抿嘴,岔開話題道,「姐姐,你上回不是說要學刺繡嗎?」 「對呀。昨兒個下山,我把你要的繡線素巾都買來了。你瞧著合適嗎?」 「合適,當然合適。」 於是,兩人一同進了廂房。直到晚飯的時候才出來。 沈著臉,慕容華衣一聲不吭地坐在飯桌前,悶頭吃飯。 荊芸秀低眉順目,一言不發。間或偷偷覷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 「這是怎麼了?」夢無痕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沒事。」慕容華衣抬頭說了一句,繼續悶頭吃飯。 「姐姐……」荊芸秀望著她,欲言又止。 「芸秀?」荊孝儒奇怪地看著她。他這個妹子雖是養在深閨,然而也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扭捏。 咬了咬唇,荊芸秀覷了覷慕容華衣,小聲道,「姐姐,你的手——還是用紗布包一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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