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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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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個想摘眼鏡,一個卻拚命想保住眼鏡,拉拉扯扯的,冉向陽突然用力把她雙手固定在她背後,不讓她移動,卻反而使兩人靠得好近,那距離好曖昧,他們的鼻子幾乎要碰在一起,隔著鏡片,他們互相凝望,他體內蠢蠢欲動的愛苗倏然拔高,變成一棵大樹,把他的世界遮住了,他胸口隱隱騷動,鼻尖聞到她屬於少女的幽香,清香在他體內散開來,刺激著他的戀愛神經,他按捺不住,低頭輕輕用唇觸碰了她的,像蜜蜂采蜜,像微風吹過湖面,淺淺地掠過。 卻在她心底泛起漣漪! 她不傻,也沒他想像的那麼遲鈍,這是她的初吻!然她只是瞠大雙瞳,隱約知道他對她做了什麼事,卻比較懷疑他的意圖,是不小心的還是有意? 她的冉大哥也喜歡她,不是作夢吧?但為何才剛親了她,卻立刻表現出很懊悔的樣子? 關於人的記憶是這樣的,很多事情,如果不去想,久了,自然就會被遺忘,童瑤也忘了,因為太傷心,所以選擇遺忘。 冉向陽卻始終沒有忘卻,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活得那麼痛苦的原因。他沒有時刻忘過自己對童瑤的愛。當時,他是那麼深愛著鄰家的小妹妹,以為她只要戴著眼鏡,就不會有別人追求,卻沒想到,冉樂冬也這樣想。 是啊!他怎麼也沒料到樂冬會跟他一起愛上童瑤,而且跟他一樣早就發覺童瑤的可愛。 「童瑤,我每天都在你的部落格留言,如果你想知道我寫了些什麼,就快點起來啊。」 「童瑤,你看,這些都是你的讀者留言的,你的部落格最近被塞爆了,好多好多粉絲留言給你,都破萬封了,我讀給你聽。親愛的童歌姊姊,還記我嗎?我是你的忠實讀者巧巧,知道你出了車禍後,我哭了好幾天,每天都祈禱上蒼快點讓你好起來,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喔!不然我絕對哭死給你看。」 午夜,闐靜的病房裡,冉向陽開著筆記型電腦,一一把新留言讀給童瑤聽,不管她是否能聽見,他幾乎每個晚上都在這裡陪著她。自從童瑤昏迷指數提升到八後,便從加護病房轉到一般病房了。 「還有這篇,是你的文友木蓮花留言的。她說,童歌,你是我在武俠小說界裡最看好的新星,也是我最敬佩的敵手,請你快快醒來,繼續把未完成的『唐潮』寫好,讓我更肯定你的功力,否則我絕對不饒你。」 「童歌大大,我好喜歡你的『唐潮』,尤其喜歡冉大俠與方女俠及杜姑娘的三角戀情,很希望能看到結局,求求你不要再讓我們等太久,我現在最期待你的連載了,請你一定不要讓故事中斷,好嗎?」 「童大,你是不是因為寫不出來,所以才騙我們的?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希望下一期雜誌可以看到你的文章,不要再拖稿了──憤怒的讀者留。」 「聽見沒有?童瑤,你的讀者生氣了,你還不快點醒來嗎,嗯?」他摸摸她緊閉的眼睛,想著她睜開眼睛時的模樣,想著那個下午,她用貓般無辜的眼神望著他,就算戴上眼鏡,還是可愛。「可不可以,再張開眼睛,讓我看看你?童瑤,不要對我這麼殘忍……」說著說著,他忍不住哽咽了。 不,不能哭,不許哭,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他不可以氣餒,如果童瑤醒來發現他在哭,一定會嘲笑他懦弱,從此當作一輩子的笑柄。 但他要堅強做什麼?學了這麼多專業醫學,面對死亡的威脅還不是束手無策!他寧可讓她取笑一生,只要她健健康康,只要讓他能再望一眼那美麗的瞳眸,就算要他死,他也不會有怨言,真的。 收起電腦,他站起身,試著平順自己的心情。現在談放棄還太早,就算她不會再醒,或是成為植物人,他都不許自己失望。他的童瑤好不容易才跟他在一起,不會輕易放開他的手。 誠如他所說,在經歷過深深的自責後,他已經慢慢進入療傷期,並試著尋求各種解決問題的可能。因為瞭解,所以他調適得很快,不願浪費時間沉湎在悲傷中,而是不斷告訴自己,振作起來! 或許是幻覺,他注視著手心,仿佛還感覺那只螢火蟲在那裡一亮一暗,垂死掙扎著,然後突然大放光芒,從他手掌起飛,順著風勢,飛往窗外,小小的光點,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兩個月後。 病房裡又傳來冉向陽讀金庸小說的聲音,今天他讀的是《笑傲江湖》。「這桃穀六仙真逗趣不是?虧金庸大師能把這幾個寶貝寫得這麼好笑。童瑤,你也可以的,我聽你把猴公猴婆的劇情編得很生動呢。」 護士小姐們已經很習慣冉醫師對著樊小姐自言自語、自問自答了。 「不想聽故事了嗎?那看影集好不好?」翻出袋子裡的一疊DVD,他隨手選了一片,放進光碟機裡。「今天我們看馬蓋先第二季,片名叫『最佳拍檔』,你最愛的一集,我們再看一次。」 熟悉的片頭曲從喇叭中傳出,這段樂曲冉向陽每天都陪她聽上幾遍,他相信聲音能喚回她的知覺,因此總是不斷播放她最喜愛的音樂。 還記得這是當年風靡全台的影集,影集裡的馬蓋先是個充滿正義、正直、溫暖、熱愛環保又充滿智慧的人,總是能在最緊要關頭發揮智慧拯救自己,也挽救別人,那時,每個小男生都希望自己能成為馬蓋先。 「哈哈,你聽,賈大頓是不是真麻煩?你還說他長得很像超級瑪利,笑死我了。還有那個笨蛋瘋狗老莫,竟然把點燃的炸彈握在手裡,難怪會被自己炸得七葷八素的,哈哈哈!你聽,他們又在做傻事了,好好笑,真的好好笑……」 他一面述說劇情,一面撫手笑了,不時轉頭望著她寧靜無波的臉容,再把視線移回電視熒幕時,卻看不清楚了。 不行,他做不到了,這樣的日子已經經過兩個月了,日子拖得愈久,希望就愈渺茫。「童瑤,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一滴眼淚滑落掌心,那麼輕,卻又那麼重,像一把利刃穿透他的手;他一痛,引來更猛烈的淚水,像午後驟雨,唏哩嘩啦的,迅速沾滿他的臉。 午夜的病房裡,陣陣低微的啜泣聲,是冉向陽無能為力的痛心。 房內,他坐在病床邊,把臉埋在雙掌,不能遏抑地飲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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