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紙老虎(16)_富希喬

十六

　　「不是，他的親人現在正在住院，但我是他姊姊的朋友。」她連忙說道：「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傢伙不只一次偷我們店裡的健康食品，這次被我逮個正著，看在他還未成年的分上，如果你們願意賠償五萬塊的話，我們就不報警。」店長用指頭敲了敲桌上健康食品的盒子。

　　「五萬塊？死老頭！你不要太過分，這盒明明才兩千五！」方可威立刻叫囂。

　　「偷竊者賠償其價金二十倍，店裡的告示寫得很清楚。」店長嚴厲的回道。

　　「二十倍？這也太誇張了！」一旁的韓宇傑也忍不住提高聲調，正欲插手，卻看到身旁的尹多恩已抽出皮包裡的信用卡。

　　「我付！我現在就幫他付！」尹多恩立刻把信用卡塞到店長手中。「對不起，請你原諒這個孩子，他們全家都處在很焦頭爛額的狀況，求你不要追究，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你不要付，我又不是叫你來幫我付錢的！去警局就去警局，誰怕誰！」方可威把信用卡搶回來。

　　「方可威！你要我現在就聯絡你姊姊嗎？」尹多恩斥責。

　　方可威神情一黯，他知道為了媽媽的病，為了讓他安心把私立高中念完，姊姊有多操勞——但該死的，他就是受不了這種全部都是為他犧牲的壓力！

　　尹多恩把他手上的信用卡抽回來，遞給店長，又再一次鞠躬道歉。

　　韓宇傑悶不吭聲注視著這一幕，頓時覺得心煩意亂，既想對這個懦弱的少年發火，也想痛駡一下這個爛好人的尹多恩。

　　把卡刷完，三人步出店外，站在冷清幽暗的街頭，身後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妝店那不自然的明亮燈光。

　　「多多，我要怎麼還你那筆錢？」少年踟躕了一會兒，終於不情願的開口問。

　　這沒藥救的小鬼還知道要還錢啊！韓宇傑輕蔑的瞥他一眼。

　　「等你當完兵再還我吧！」尹多恩勉強扯出一抹笑，回頭望著方可威。

　　「那不是還要好多年嗎？」方可威頗感意外。

　　「到那時再還就好。」尹多恩笑笑道。

　　那也太便宜這小鬼了吧！偷東西了也不罵他，非親非故的幫他付錢，還說要等他當完兵再還錢？韓宇傑蹙著眉，正欲插嘴，就聽到方可威震驚的聲音。「你……你在哭嗎？」方可威驚慌失措的望著尹多恩驀地滾落的兩行淚。

　　「對不起……」尹多恩說完，緊抿著唇，想努力維持笑意，卻不小心讓更多的淚水滾下。

　　韓宇傑也同時愣住了，她為什麼哭泣，又為什麼道歉？這情形怎麼來說，該哭、該道歉的人都不是她才對。

　　「對不起，你一定很痛苦……怎會跑去偷東西……你這麼乖的孩子……」尹多恩突然摟住方可威的脖頸，哇地哭出聲來。

　　一想到這幾年他和方可蘇所受的苦和壓力，她就感到難過不已，她什麼忙都沒幫上，連他行為偏差了，她和可蘇也沒發現，他該有多麼寂寞……

　　方可威完全呆住了，他愣愣的任由尹多恩摟住自己——不但沒有被罵，還受到這麼大的包容與愛，是他怎麼也想像不到的！

　　一旁的韓宇傑也大受震撼，聽著她的哭聲，他的心整個揪緊，卻又覺得一股溫暖的感覺包住了全身，好像她摟住的不是那個少年，而是他。

　　突然一下子，他憶起了很遙遠的往事，一段他幾乎要遺忘的回憶……

　　開車把方可威送回他空無一人的家後，車廂內再度只剩下尹多恩和韓宇傑兩個人，尹多恩簌簌的擤著鼻頭，剛才的淚水雖然好不容易停了，但鼻水還沒止住。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也偷過東西。」瞥了一眼身旁眼眶紅紅的她，韓宇傑靜靜的開口了。

　　「真的嗎？」她訝異道。

　　「我都快忘記了，大概是十歲的時候吧！」韓宇傑苦笑道，「那時我母親改嫁，我們一起搬到英國，她的生活重心全放在演奏會，還有我繼父的孩子們身上，我想引起她的注意，就故意偷了玩具店的玩具。」

　　「她去向店家道歉了嗎？」尹多恩心疼的問。

　　「沒有，因為她和我繼父都很忙，所以是管家過來處理的。回去後，繼父就交給我一張卡，叫我有什麼需要就刷卡，不准再做這麼丟人現眼的事！」韓宇傑淡笑道。

　　尹多恩聽完完全沒辦法說話，眼眶裡的熱淚又湧了上來，她難過的凝視他開車的側臉。

　　「你真傻，怎麼又哭了？」韓宇傑轉頭瞥了她一眼，聲音柔和得像絲絨般，「後來我就發現，好好練琴是更有效喚起我父母注意的好方法，而且，除了不能當榮聲集團的接班人外，我要什麼有什麼，繼父從不虧待我。」

　　「難怪把你寵成這種任性又霸道的性格。」她抽了抽鼻子笑道，想掩飾自己對他的心疼，卻不甚成功，因為那溫柔的語氣已將她的心思全都洩漏了。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爛好人啊？」韓宇傑也笑問，為什麼她能對劇團那麼好、對朋友那麼好、對他那麼好？她的淚水像浸潤他心房暖暖的溫泉。

　　「呃……沒有。」她心虛的回道。

　　「一定有，你剛剛猶豫了一下。」韓宇傑戳破她的漏洞。

　　「才沒有呢！」她一口咬定。

　　「沒有嗎？」他不信的揚起單眉，繼續追問：「剛剛那叫方可威的少年，是那個狗仔方可蘇的弟弟吧！」

　　「咦？你還記得她？」她很訝異，都已是好久的事了。

　　「今晚的事，你不打算告訴方可蘇對吧？」他忽視她的提問。

　　「嗯……」她點頭承認，很驚訝他怎會猜到。

　　「爛好人！」他涼涼的下了評語。

　　「為什麼這樣就是爛好人？」她不甘心的皺眉質問：「為什麼？」

　　但是韓宇傑連睬都不睬她的問題，他愉快的哼起音樂，繼續開車前行。

　　為了朋友，跑去當狗仔；為了朋友，差點丟了工作；為了朋友，半夜也會飛奔出去救援；為了朋友，背下五萬元的負債……吃虧吃到本都沒了，這世上怎會有像她這麼傻的女孩？

　　以後他就好心一點，把她看緊一點，幫她過濾一下人事物，不然在這個險惡的世間，她要怎麼存活下去？像這種爛好人的身邊，最需要的就是他這種正義的使者了。

　　涼風習習的秋日午後，當尹多恩正埋首辦公桌前的資料堆中，忽然韓宇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整理到哪裡了？」

　　不知為何，他聽起來好像很愉悅。

　　「快一半了……」尹多恩的聲音則略顯哀怨，本來想上午一口氣把這些瑣碎的資料整理出來的，沒想到比預期的費時。

　　她側過頭看向走到身邊的韓宇傑，他平素石雕般冷淡俊美的臉龐竟噙著一抹不容易察覺的淺笑，當視線對上他深邃的眸子時，她竟忍不住心頭一陣猛跳，驚慌的調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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