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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嗯,再見。」顏茗亞揮手跟他們告別,接著立刻匆忙離開餐廳,一點都不敢再看楊鐸那邊一眼。

  兩天后的晚上,顏元雄照例泡好奶茶,來敲自己女兒的房門。「奶茶泡好了,出來喝吧!」

  「好。」顏茗亞連忙把正端詳出神的相簿和素描畫收好。

  自去「兔子聽音樂」吃飯那天晚上以來,她一直鬱鬱寡歡,在事務所總是閃躲著楊鐸的眼神,一回到家裡就不斷翻著過往與楊家出遊時合照的相片,或是望著楊鐸的素描畫發呆。

  她也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可是一旦發現了自己的情感,就像打破了多年築起的堤防,感情一下潰決,無法自拔。

  最慘的是,她發現了她有多喜歡楊鐸,卻也同時瞭解了他們有多麼不可能在一起。

  她無法接受只維持三個月的愛情,更別提楊鐸恐怕連談三個月戀愛的機會都不可能給她。

  現在光是跟楊鐸身處同一個空間,她都會覺得心如刀割、無法呼吸,她會不斷猜測著他下班後是不是要跟江琪約會,是不是會摟著江琪說著甜言蜜語?

  她好想躲開他,也躲開自己的嫉妒,躲得愈遠愈好……

  父女倆一如往常地坐在沙發上喝奶茶、聽音樂,不過顏茗亞在沉默地啜飲了快半杯奶茶後,終於決定說出自己這兩天一直在考慮的事。

  「爸,我想辭掉楊鐸那裡的工作。」她把奶茶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說道。

  顏元雄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和藹問道:「好啊!那麼之後打算做什麼?專心準備研究所考試?」

  「不,我決定不考臺北的研究所了,我想去高雄參與貝塚遺址的挖掘工作。」顏茗亞怯怯地道,一下子要跑到高雄去,父親會不會很難以接受?

  顏元雄深思地端詳女兒片刻,接著淡淡地詢問:「是因為楊鐸的關係嗎?」

  「爸……」顏茗亞一時之間滿臉掩不住的驚慌。

  「你喜歡他對吧?」顏元雄溫柔地望著她。

  顏茗亞說不出話,但無法克制地迅速紅了眼眶,她趕緊放下奶茶,用手抹眼,仰頭深呼吸,想把眼淚逼退。

  「傻孩子,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才終於知道自己的心意嗎?」顏元雄伸手揉揉女兒的頭髮。

  「爸都知道?」顏茗亞淚眼望著父親。

  「嗯,從以前到現在,你每天都在講他的事,雖然後來講的都是他的壞話,但你沒有一天不提到他。如果不是喜歡的人,為什麼會天天掛在嘴上?」顏元雄溫煦地微笑。

  「我真的到現在才發現……」顏茗亞澀澀地道。

  「如果在他身邊很難受,在高雄又有你想做的事,那麼到高雄去沒關係;不考臺北的研究所,也可以考慮看看要不要去美國留學?爸最近也想通了,你去美國深造比較好,念完書就在那邊工作,爸退休後也可以搬到美國去,錢的事不用操心,我們家不缺讓你去念幾年書的錢。」顏元雄鼓勵著。

  「我現在還沒法想那麼多……但,謝謝爸爸。」沒想到父親為自己想得那麼長遠,她一時之間百感交集,除了謝謝之外,什麼話也說下出。

  「沒關係,慢慢來,你還很年輕,一切都才剛開始。」顏元雄微笑著說。

  一星期後,當顏茗亞將辭呈遞給楊鐸時,他當場從桌前跳起來,「辭職?!」那一聲大叫傳遍整間辦公室。

  楊鐸叫完才發現自己的反應太誇張了,他不是本來就知道顏茗亞遲早要離開事務所的嗎?

  只是沒想到這麼早,他一下子沒有心理準備。

  「幹嘛這麼大聲啊~~」顏茗亞蹙眉瞪他。

  心態變了後,要她面對他已經夠難受的,他這一吼又讓她更手足無措,不知怎麼把辭職的理由說得圓滑一點。

  「呃……只是你才來三個月不到,研究所考試不是還很久嗎?再繼續留下來一陣子吧!這時找人也不是很好找。」楊鐸連忙整理情緒,試圖用比較平穩的聲調說。

  我走了,他擔心的也不過是「找人不是很好找」這點而已。

  顏茗亞覺得胸口滯悶,既然他不在乎,她也不需要為她的離職感到罪惡,她賭氣地想著。「抱歉,我沒辦法多留一陣子,我兩個星期後就要到高雄的文史研究基金會報到,那是我一直想做的工作。」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搬到高雄?」楊鐸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因此你最好現在就開始找新助理。」顏茗亞不馴地道。

  「我不准!」楊鐸又忍不住失控,她要搬到高雄去?在兩個星期內?

  這樣太奇怪了,她怎麼可以事先都不跟他商量一下!一下子要他接受她很快就不會出現在辦公室,這已經夠困難了,更何況她立刻要搬到高雄,他們有分開這麼遠過嗎?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已經提前兩個星期請辭了,又沒有犯法,你有權利說不準嗎?兩個星期給你找助理已經綽綽有餘了。」顏茗亞被他的話激怒。

  「但……但顏叔答應了嗎?你一個人住到高雄,你要顏叔怎麼辦?」楊鐸也很難解釋自己對這件事為何這麼煩躁,他急忙扯到顏叔身上。

  「我爸當然答應啦!以後不用在你這個大魔王底下工作,他還很樂觀其成。」她用尖刺來武裝自己,不想讓楊鐸發現她對他的感情。

  楊鐸的怒氣陡地升高,罵道:「顏、茗、亞,你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當初求我給你工作的嘴臉,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嘛!」

  不用在他手下工作很開心嗎?當初是誰哀求他給她這份工作的?

  就算是普通朋友,一下子要搬到那麼遠去都會難過,她卻一副擺脫了他真好的模樣?

  聽到楊鐸的批評,顏茗亞也蹙眉道:「你幹嘛含血噴人?過去三個月,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盡力做了,現在也剛好是新案子還沒進來的空檔期,我覺得我仁至義盡了。」

  「仁至義盡?好不容易把你這新手教會,才剛開始可以對事務所有點用時,你就跑掉,這也叫仁至義盡嗎?你根本是來騙薪水的!」楊鐸開始口不擇言了。

  她過去三個月表現得那麼差嗎?

  顏茗亞氣得紅了眼眶,「沒想到過去三個月我的表現,在你眼裡只是來騙薪水的,我實在很遺憾。」

  她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的人?他對其他女人可以溫柔似水,但他們之間永遠都只能像刺蝟一般針鋒相對。

  她又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好在辭職也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反正兩個星期後我就走了,你要當我辭職,或是把我fire,都隨便你。」說完就轉身離開。

  楊鐸俊眉揪緊,瞪著她的背影,心臟也像被緊緊揪住。

  為什麼她可以毫不留戀地說走就走?他本以為他們這三個月一起工作很愉快呀……

  楊鐸不禁低頭歎一口氣,然後稍一抬頭,立刻發現所有人都把偷瞄他的眼光迅速收回去。

  辦公室裡異常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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