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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福身告退,鳳綺霠的唇角卻不知為何漫起了淺笑,心上蓄積的怒火與不明所以的酸苦倏然消散。

  她不需要當真去伺候那些「一夜夫人」,那就表示,龍頊霆容許她對那些「夫人們」冷言冷語了?

  離開書房走向酒窖,那抹甜笑還在鳳綺霠唇角漫開,但當她踏進酒窖那一刹,一陣酒香撲鼻,她一腳踩上滿地的酒水,差些沒有腳底一滑四腳朝天,眼前的一切讓她才消散的怒氣旋即迅速回籠,積滿胸中。

  「杜夫人,一早來躇蹋我的酒?」

  三年下來,鳳綺霠早練就了一身對付杜夫人的本領;那個三年前天真地要為杜夫人泡茶的鳳綺霠早讓杜夫人不斷的刁難給消磨殆盡了。

  「我就說怎麼這麼臭,原來是有個下人走進來了。」

  手上抓著砸酒缸的石塊,杜夫人拂開額前的亂髮,隨手將石塊拋向另一壇酒缸,輕蔑地旋過身來睨了鳳綺霠一眼。

  「敢問杜夫人,我這酒,究竟怎麼招惹您了?」

  嗅聞著撲鼻的酒香,鳳綺霠一瞬也不瞬地睜著杏眸大眼瞪視著杜夫人,嘴上雖然恭敬稱呼,卻不同於一般下人、丫鬟稱杜夫人為二夫人。

  「大膽丫鬟!杜夫人豈是你能叫的?」

  雖不是頭一回讓鳳綺霠如此稱呼,但由於鳳綺霠落單的機會著實少之又少,這股怨氣早蓄積在杜夫人心中許久了。

  「綺霠是少爺的丫鬟,自然同少爺一般稱呼,還請杜夫人見諒。」

  依舊怒瞪著杜夫人,鳳綺霠出口的話與表情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

  「我打你這不長眼的狗!」

  上前就是一記熱辣的耳光,杜夫人怨怒無比,一張掌印就這麼印上了鳳綺霠的粉頰。

  鳳綺霠沒有躲開,直接吃下了那一記耳光。她先是輕合上了眼,接著深吸了口氣,提笑望向杜夫人道:「杜夫人打我這條狗無妨,但有道是,打狗也得看主人,杜夫人打綺霠,試問綺霠做了什麼?還是杜夫人不滿少爺?」

  要是從前,她鐵定要這杜夫人嘗嘗她的掌力,但這三年來娘成天耳提面命,說她們受龍家恩惠如何如何,就算杜夫人再過分,也是龍家二夫人,要她收斂起自己的脾性,多吃些虧不會有壞處。

  要不是娘親教誨,這口氣鳳綺霠怎可能忍?

  說她是下人丫鬟也就算了,但說她是狗,要不是為了娘親,她一定要這個杜夫人看看會咬人的狗是怎麼咬她這個打狗的人的!

  「怎麼?你主人面子大?我還是他二娘呢!怎麼著?我就為了他那個主子打你這條狗如何?難不成你想咬我?」

  一把抓起一旁破酒甕的鋒利陶片,杜夫人看著鳳綺霠那張越來越嬌俏的小臉,胸中怒火怨毒更甚,絲毫沒有因甩了她一掌該有的痛快,反而感覺自己給鳳綺霠甩了好幾記耳光,一怒之下就想用陶片劃花鳳綺霠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

  「二夫人,您別這樣!」

  鋒利的陶片劃下,才捧著方蒸好的米走到酒窖門口的鳳霽蝶見狀,趕忙出聲制止。

  「我就偏要!我就偏要劃花這條狗的臉!你這小狗有本事別夾著尾巴逃,等等就輪著你了!」

  陶片提起劃下,杜夫人滿面怒容,對於鳳霽蝶的制止只是出言咆哮,說什麼也不輕易放過鳳綺霠,說什麼也要為自己出多年來蓄積的怨氣!

  陶片上鮮血淋漓,鳳綺霠卻是忍著,一聲哀嚎也沒有,這更讓杜夫人氣得咬牙切齒,劃下陶片的力道一次大過一次。

  鳳霽蝶見狀,趕忙拔腿就跑,跑進龍頊霆的書房,一把拉著龍頊霆連忙求救。

  「霽蝶,怎麼了?」

  讓鳳霽蝶這沒頭沒腦拉著跑,龍頊霆劍眉一攏,感覺莫名其妙,「姐姐?二夫人在酒窖裡……」

  想起陶片上的血,與大姐為了擋杜夫人而以手臂護臉,那藕臂上的述目驚心,鳳霽蝶嗚咽著,怎麼都沒能把話說完整。

  一聽見鳳霽蝶說杜夫人在酒窖,又見著她的表情,龍頊霆霎時心裡已有數,拔腿便奔進酒窖,踢起地上的破甕往杜夫人身上飛去,再一個箭步擋上了鳳綺霠跟前。

  「杜夫人,誰准許你來我琉璃苑傷我的人的?」

  先瞥了一眼鳳綺霠的傷,見她雙臂上滿是血痕,幾乎沒有一處完整,龍頊霆怒不可遏,銳眸掃上杜夫人質問。

  「怎麼?先是拿壇酒都得你點頭,現在,我龍家女主人要教訓條狗也得經過你同意了?你爹還在,這家還輪不到你出頭!」

  讓破酒甕掃上,一連退了好幾步,杜夫人卻絲毫不畏龍頊霆的怒氣,怒目回視,強調目前龍老爺仍然健在,龍頊霆再不情願也得尊她是二娘。

  其實,幾天前杜夫人還拿著鳳綺霠釀的最後一壇酒送禮做面子,因為這些年來,鳳綺霠所釀的酒因為香醇溫潤卻是只送不賣而有了不小的名氣;再加上鳳家酒的名聲,更讓出自鳳綺霠之手的佳釀身價一連翻上幾倍。杜夫人為了自己兒子,四處打關係,對方一聽是龍家,均要求想要一壇酒,但除非是龍老爺下令,要不只要是杜夫人的要求,龍頊霆都毫不客氣地回絕,氣得杜夫人今天一早便來砸酒窖,而傷鳳綺霠只是順便。

  「我爹還在,這對杜夫人而言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上個月您才要爹逼我拿了百壇酒過去,昨日又向我討,我不過是回絕了您,有必要來我琉璃苑傷人嗎?」

  對於杜夫人的囂張氣焰,龍頊霆絲毫不放在眼底。杜夫人提起他爹,龍頊霆只是冷冷地回上一句乃杜夫人之大幸,臉上的表情則是冷得讓人看了不寒而傈。

  「心疼了?這琉璃苑也是龍家的,我就要傷她怎麼著?你能奈我何?」

  龍頊霆的怒顏讓杜夫人渾身豎起了寒毛,眼歪嘴斜地企圖保有自己的氣焰,卻只維持了一種可笑至極的抽搐表情,挑釁的反問龍頊霆不管她傷了誰,他能拿她如何?

  「琉璃苑是我娘讓我那沒良心的爹請出主屋孤寂而終的地方!你給我滾出去!從今爾後再敢踏進我琉璃苑,我誰的面子也不賣,不想爬著出去,你最好把我的話聽進腦子裡!」

  給了她一點顏色,杜夫人便毫不客氣地開起了染房,這讓龍頊霆再忍不不住,揮開長臂警告著杜夫人。今天她傷了人,從今爾後休想再踏進琉璃苑,否則就算她搬出他爹,他也一定讓她爬著出去。

  「你……」

  「給我滾!」

  低吼一聲,龍頊霆怒瞪杜夫人,連一句話都不想再聽她多說。

  讓龍頊霆這麼一吼,杜夫人整個人畏縮了起來,拋下手中還滴著血珠的陶片,就往酒窖外落荒而逃。

  「少爺,您沒必要生這麼大的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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