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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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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罰他,明知不能愛,仍然愛上她。 「別小看明天一戰,步香塵。你不趁現在殺我,明日你將後悔莫及。婦人之仁在戰場上是最要不得的……或者,你還貪戀三年前的歡愛……」 「住口!」這世上只怕再找不到比穆沖雲更無恥卑劣的人。她已讓他傷的體無完膚,不允許他再信口侮蔑她最珍惜的夢!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手嗎!」話未完,她早旋身、疾風踏前,一揚手劍即離鞘——然而只輕輕劃破他衣裳,在他胸前留下一道血痕。「我早已不愛你。不殺你,是等著明日向你討回公道!」她仿佛對著他表明決心,卻也同時在說服自己。 要殺了負傷的他再容易不過。但她無法出手,為什麼?惦念著的是她拋不掉的美好過往,然而最美的一切卻是他所給予的……她的美夢就因為有他啊……雖然怨他,雖然恨他,但她偏是無法此時此地親手殺了他! 舉起手中的劍再次抵住他胸口,劍尖在他身上刺出怵目血珠,緩緩匯成細流滑下。她額間不停涔出細汗,步香塵垂下眼眸,譏諷一笑後,手一勾,僅僅割開了他胸前襟裳。「我不會上當讓你輕易解脫的。」 正欲轉身離去,眼角餘光瞥見,他敞開的衣裝下,掉出一個有些褪了色的紅色錦囊。是護身符?像他這種人也會有重視之物? 「別——」發現她正注視著那護符,穆沖雲才想搶回它,但胸口卻陡然爆開劇痛,叫他一時動彈不得。 才一眨眼,香塵一劍挑起錦囊拋上半空中。「我倒想看看是什麼樣的珍品、能讓眼中只有霸業的驍勇元帥擱在心裡。」錦囊墜下瞬間,步香塵美眸緊盯穆沖雲,卻看也不看的精准揮劍劃開那陳舊錦囊。 「不——你會後悔——」穆沖雲來不及阻止她。 於是他們兩人屏息注視被割毀的錦囊中出現一束被砍斷的水亮黝黑青絲,一根根在空中晃蕩、飄散,直至完全落地靜止。 有好一段時間,他們雙眸眨也不眨,只是靜默對望。 錦囊中原來該是一小束烏髮。被斬成兩段的粗布發帶上,還依稀可辨粗糙手工繡上不成模樣的花鳥圖案。 步香塵錯愕的瞪著她這輩子永遠不可能忘記的東西。她認得那些。 「那東西……為何你……還留著……」她過於震驚以致語不成句。 這是怎麼回事?被他當成寶物揣在懷中的,卻是——她的頭髮! 第八章 他不可能預知兩人將重逢而蓄意帶著那東西用以挑動她舊情與不忍。 若他認為她的發束是廢物,根本不會小心翼翼保留它;現在她竟能看到它,那就表示他隨身帶著它……當年她割發示愛,卻被他隨手扔在地上踐踏……那東西早該讓他丟了才對啊?「為何你留著它——穆沖雲你回答我!別再騙我!」 她親眼所見他如此珍惜她的頭髮,片刻不離,也許那意味著—— 再想起他方才發病,看這情況,他早病了一段時日。而她之前在那沙地上看到的暗褐血污,該不會是他的……難道即使他親手燒了那地方、卻仍時常回去那裡流連駐足,所以才會在發病吐血時、留下一地血跡? 真是他的血嗎?會否,他燒了那地方是怕觸景傷情?「莫非……」 這是心痛還是憤怒?步香塵胸口宛如千斤石重壓,霎時停了呼吸。 事實總不會這麼殘酷吧?她不相信! 見他避而不答,她仿佛被利刀剖心,震顫連退數步,終是慘然開口。初始那細如蚊蚋之聲,愈顯動盪激昂,再隱藏不了她心中翻騰情潮。 「莫非——你不是不愛我,你不是沒動過情,你——難道你——」 執拗追求的答案,在這關鍵時刻她卻完全問不出口。 難道沖雲他一直——愛著她? 倘若愛她,為何還陷害她? 倘若愛她,當年那麼做他自己不苦嗎? 無盡疑問像重重荊棘緊緊纏繞著她,她難受的想掙脫,卻一碰就痛。但若不解開,她的痛楚也依然有增無減。 失去血色的雙唇一字一句聲嘶力竭逼問:「為——什——麼?」 穆沖雲緩緩閉上雙眸,不願再解釋那陰錯陽差的計畫。「我說過,為求大業,不惜任何犧牲。」即使犧牲她的人……也犧牲他的心。他只能將那被她斷成兩截的發帶拾起,握住不放。 他自始至終未曾正視她,低垂眼眸,黯然苦笑。「這一生,驍勇元帥穆沖雲不能愛上任何女人。但是……我卻無法遺忘你……」 他不敢承認他的愛、卻也否定不了他的愛曾經存在,延續至今。「也許這三年來每一憶起往事就咳血不止,是上天懲罰我……不該思念你。」 一千多個日子裡——他不曾忘記她。 步香塵迎面對上他的遲疑,她一直以為早已冰封的心湖,霎時迸裂,就為了他的坦白而掀起震天波濤。 「你——」步香塵心亂如麻,三年裡多少辛酸苦澀、憎恨遺憾,倏忽哽咽在喉中,再也說不出半字,腦中思緒百轉,一時難以厘清。他不能有情愛,卻對她難以忘懷……這表示對他而言、她與其他女人不同? 在他心中,從來沒有別的女人,她是他的惟一。 像經過了一輩子的時間,當步香塵恍如大夢初醒、眼中獨映那叫她又愛又恨的男人;腦中回蕩張狂的他無情遺棄她的那一幕,交織現下他染血悲淒模樣,她心中明明因為獲知真相而更恨、更怨。卻發現,她仍為他心痛。 心痛他為她備受掙扎折磨,心痛他為她飽受相思苦楚三年。 絕豔嬌顏早已不能自遏的佈滿澄澈淚珠,成串墜落,無法停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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