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馥梅 > 一品丫鬟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正月,雪花翩飛,湖心島上,其實不只荷花盛開時美麗,在這飄雪的日子也有著另一種讓人心動的美。

  秦樂樂站在廊下,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冰涼的感覺才剛傳遞到大腦,掌心的雪花已經融化,化成一片濕痕。

  雪花不見了,但在她手心留下了痕跡,那她呢?在這一場穿越,這一個時代,她能留下什麼?

  望著眼前晶瑩閃爍的雪地,雪反射的光剌痛了她的眼睛,突然一隻大掌從後面伸出,遮住了她的眼。

  「不想要眼睛了!」李楷有些氣急敗壞。這丫頭,又不是沒見過雪,竟然敢這樣直盯著雪地。

  秦樂樂下意識的眨眨眼,長長的眼睫刷過他的手心,讓他猛地放開手,握緊拳頭。

  「發什麼呆,還不進來。」李楷說完,轉身走進書房。

  「喔!」秦樂樂跟在他後面走進書房,這時才發現他是走出去的。咦,不怕被王妃的眼線發現嗎?

  「磨墨。」李楷坐回輪子椅,指了指桌上的硯臺。

  「是。」她暗暗吐舌,專心磨墨。

  李楷提筆開始作畫,畫了一會,突然說道:「最近這些日子你不要離開荷園,……學館和醫院的事情,就交給裴林和他的徒弟們,這大半年來他們從你這裡學得差不多了,你之前也說過他們負責訓練新人完全沒問題。」

  秦樂樂一愣,抬起頭來望著他,誰知他頭也不抬的依然畫著他的畫。

  「怎麼又一副傻乎乎的樣子,我說的話到底聽見沒有?」半晌沒得到回應,李楷抬頭一看她的表情,真想敲敲她的腦袋,看看裡頭到底裝什麼。

  這種重要時刻他在跟她說重要的事,她還能走神,是不要命了還是怎地?

  「聽到了,少爺,裴神醫他們如果不介意,我當然沒問題。」她本來就不是太過執著的人,該做的時候她會盡心盡力去做,務求做到最好,但是有人能代勞且不會造成什麼不良影響時,她也不會硬是要把所有的權利抓在手裡。「不過……為什麼呢?」她不解的問。

  「你難道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什麼感覺?」

  「府裡的氣氛啊,你這個蠢丫頭!」李楷恨鐵不成鋼的低吼。

  「這……是有種論異的感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真的沒有這些古代高層人員勾心鬥角的天分,畢竟她在和平年代、家庭人員單純的二十一世紀生活了三十年,那種環境實在培養不來勾心鬥角的人才。

  但這不代表她蠢,縱使聽不出來那些簡單的話底下的深遠含意,但還是能感覺出那種「暗潮洶湧」的氣氛。

  少爺說,那是「動物的直覺」。切!她不和他計較。

  最近王府裡的氣氛確實有些詭異,那種感覺就好像已經吹得很大很大的氣球,隨時可能因為一點小小的外力就砰地一聲爆炸一樣,而這「外力」,可以是任何東西,任何形式。

  其實少爺不說,她也已經是非不得已不出荷園的大門了,如今經他一提,那她自然會把「非不得已」的念頭也扼殺在搖籃裡,決定如果這緊張的氣氛沒改善,她出府前就不踏出荷園一步。

  「皇上病了。」李楷淡淡的說。

  秦樂樂呼吸一窒,她腦中第一個閃過的竟是「九龍奪嫡」,嘖!這是清穿小說看多了的後遺症。

  不過,人吃五穀雜糧,怎麼可能不生病,所以既然少爺專程提了出來,就表示問題不單純,可能會因此進入皇權更替的時代,雖然這裡不是清朝,沒有九龍奪嫡,但皇權更替中若接班人候補是複數的話,伴隨著的向來是血的代價。

  「很……嚴重嗎?」她忍不住壓低聲音,擔憂的問。

  目前這個皇帝是個好皇帝,該懷柔的時候懷柔,該殺伐果斷的時候也絕不手軟,雖然沒有完全奉行民為重君為輕這種神話,但是非常重視民生,也一直努力改善民生,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就怕某些人『希望』很嚴重。」李楷說了一聲。

  「什麼意思?」她聽得出來少爺這句話不只是表面的意思,可是一時之間還是無法「深入」瞭解其中含意。

  李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瞥她一眼。「那不是病,是中毒。」

  「啊,中毒?」秦樂樂驚呼出聲,下一瞬間便被捂住了嘴。「嗚嗚……」

  「誰讓你喊那麼大聲的?隔牆有耳你懂不懂啊你!」李楷緊緊的撝著她的嘴,狠狠的瞪她。這臭丫頭這麼禁不住嚇,以後自己討生活要怎麼辦?真是讓人操心。

  秦樂樂暗暗翻了一個白眼。隔牆有耳?哈,這兒是湖心島啊,少爺,難道湖心島已經有細作潛進來了嗎?

  她抬手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李楷則沒有反應,有些怔愣的看著她,兩人的距離是那麼近,近到連呼吸都相交錯。

  秦樂樂心臟猛烈一顫,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從他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就好像他的眼裡只有自己一樣。那自己的眼中,是不是也只有他……

  李楷看見她眼底的迷茫、無措,看見她無法掩藏的情感,還有……哀傷。他猛地放開她,轉身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窗,冰冷的風迎面拂來,讓他腦袋清醒了不少。

  秦樂樂看著他的背影,一會兒便低下頭來、別忘了自己的身分,秦樂樂,別忘了自己的堅持、自己的底線,那是你僅剩的尊嚴!

  如果愛一個人愛到失去尊嚴,放棄唯一的堅持、最後的底線,成為他後宅的女人之一,那還是原來那個讓他愛上的自己嗎?

  不再是了,她會變得跟那些女人一樣,而他,最厭惡那些女人,不是嗎?

  她專心一意的磨墨,藉此平靜紊亂的心緒,過一會兒,他才重新回到桌案後。

  一切又恢復如常,就像是方才兩人短暫的失控不曾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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