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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可是沒用!他根本下不去手,哪怕是知道是在救她,哪怕……

  全部是屁話!什麼理由都不是理由!打到她身上就會痛,就會有傷,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打她?不行,絕對不行!

  可是,如果真的像雷翼飛說的那樣,她真的會、會有危險!那怎麼辦?

  展輕侯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他順著床沿滑坐在床邊,看著徐憶璿的臉,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虛脫的感覺。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一隻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臉上,「說好不離開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徐憶璿沒有反應,她仍然在平穩地呼吸著,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異常。

  「你就那樣跑了,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展輕侯替她裹裹被子。

  他在她的身邊躺下來,把她連同被子一起擁在了懷中,「看來我對她的諾言要取消了,我必須跟你說清楚全部的事情。」

  展輕侯愛憐地撫上她的臉頰,感覺他七天來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的這個人真實地在自己的懷中,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真的離不開你了……這麼說真的好丟臉對不對,小獸?」

  他俯在她的耳邊,好像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嫁給我吧。」他說著說著,漸漸開始有種困倦的感覺。

  身體像是瞬間被淘空了一樣,他只覺得累,是一種他多年不曾體會到的勞累。從席琳娜死的那一天開始,已經好久了,他總是在越發疲憊的時候越發清醒,清醒到思緒冰冷,清醒到整個人都絕望,清醒到他一次次地懷疑以自己是不是還是個……人……

  可是現在,他是真的好累……頭腦深處開始變得混沌,思維開始鬆弛下來,眼睛都睜不開了……

  「怎麼會這樣……」他甩甩頭,用手按住太陽穴。

  徐憶璿的樣子在他的眼前一陣陣地開始模糊,他告訴自己她還有危險,她還需要自己喚醒,她還需要……

  這些思維的片斷漸漸地斷裂成一個個破碎的字眼再也拼接不到一塊了……

  他記不起來自己前一刻究竟想要表達什麼,想要說些什麼,想要……

  展輕侯的頭垂在了徐憶璿的臉側,他第一次,三年以來第一次……在沒有藥物強制之下,沉沉睡去……

  徐憶璿的睫毛輕輕地動了動,她的手揉上眼睛,在被子裡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什麼啊?

  身邊的什麼東西妨礙了她的伸展運動,她皺著鼻子側臉看過去。

  展、展輕侯?

  她的腦子裡面好像是瞬間打結了,十幾秒的思維連接之後,她清楚記起來自己和展輕侯已經結束了,他的未婚妻已經回來了,自己是要離開了,可是,可是……

  「是在做夢吧……」徐憶璿突然長舒了口氣,混亂的心情也變得清晰起來,「在我睡著的時候,你怎麼可能也睡得著,我會拿走你所有的休息時間的……更何況,除了做夢我大概是不會有機會再看見你的。」

  她喃喃自語著,再次側過臉看自己身邊……可是,展輕侯仍然很真實地躺在那裡,呼吸平和。他的臉色不再是原來的那種蒼白,而是一種很細膩的麥色了。

  怎麼會?

  他怎麼可能……

  徐憶璿的目光慢慢地變了,一種驚訝到難以置信甚至略有驚恐的神情出現在她的臉上,她伸出一隻手指屏住呼吸慢慢地沖著展輕侯的臉探過去……

  真的是他……他是真實的!

  她又狠狠地在自己的臉上擰了一下,臉上真實的痛感再次向她說明了一個事實:她沒有在睡覺,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夢,都不是!

  那只有一個可能了,展輕侯是那個和自己命格完全相反的人,是唯一一個可以不被自己奪取時間的人,是唯一一個……可以治癒自己的人。

  徐憶璿愣愣地看著展輕侯的睡臉,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總是很蒼白的臉色在一點點地變好,細碎的發梢遮著他的額頭和部分的眼睛,就像剛剛開始自己認識他的時候那樣,英俊,高貴,威嚴,而且神秘。

  她伸出手輕輕地拂拭他的臉頰,小心翼翼得仿佛在觸碰一件珍寶,差點就失去他了,想來剛剛夢中的心痛還是那麼的真實,夢中究竟是什麼她不甚清楚了,只是依稀記得自己一直在找他,一直在找,可是夢裡的霧氣那麼濃,只是自己孤單一個人,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她在霧氣中哭,眼淚卻好像被大霧吸走了似的,連抬手擦淚都找不到手究竟在那裡,整個世界好像只有她的大腦還活著,寂靜到讓她絕望……

  後來天邊的一角突然撕開了一個發著光芒的裂口,好像有人和自己說話,順著那個聲音她走啊走啊,就醒過來了。

  「是你在和我說話嗎?」她在展輕侯的耳邊很輕聲地呢喃,「那現在你是不是也可以聽得到我在和你說話呢?」

  「如果我的病真的會好,我不會傷害到你的健康,那……」徐憶璿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開口道,「我……要跟她競爭。」

  「不管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不管你們之前都發生過什麼,我想有一個……向你說心裡話的機會。」

  徐憶璿躺回到床上,仰面看著天花板,「我都還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麼的喜歡你,也沒有告訴過你我究竟是因為什麼才對你時冷時熱的,也沒有告訴你我在你家裡面最後沖你吼的話不是我的真心話……我怎麼可能討厭你,我說過要保護你的嘛,我說話從來不會反悔的……

  「等我把話都說完之後,你只需要做一個選擇就好,不管結果是什麼都好。」她閉了閉眼睛,「就算你選擇的是她,我都不會覺得心痛了,因為畢竟你們是好久的……朋友,而我只是個雪人朋友,太陽一回來我就要融化,就要消失的……」

  鼻子一酸,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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