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方璱 > 存心要你愛我 | 上頁 下頁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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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去看看我爸爸媽媽嗎?」 「我需要先理清我混亂的情緒。」 「喝杯茶吧!」 「嗯!」他接過燙手的瓷杯,杯裡翻滾的茶葉正似他焦急的心情,懸浮、飄蕩。 「找到她了嗎?」 他搖搖頭。 「有沒有刊尋人啟事?」 「都已經登了好幾天了,我懷疑她根本不想回來。就算她看到了尋人啟事,可能也當作沒看見。正如你說的,她脾氣很倔,她只聽自己的意志行事,但她為什麼不肯和我談談呢?不能談?抑或不願意談?她為何總是不停地把自己隔開,不讓我靠近她的內心?」 「或許她有你不能瞭解的苦衷。」 「我難道會不幫她分愁解憂嗎?更何況兩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好辦事,她怎麼會不懂呢?再說,她不告訴我她的苦衷,又如何知道我不能替她分擔一些呢?」於紹倫放下瓷杯,難掩氣憤的神情。 「人世間實在有太多事是無法用理智去分析、瞭解的。艾盟的母親當年離開我,也是突然得叫我措手不及,等到我發覺自己的錯時,已過了十個年頭。所謂『一切皆由命定』,有時想想,還是有它的道理。」宋宇盛誠懇卻現實地說。 他抱著頭,不發一語。 「別想太多,盡力去找就好。我想你們的緣分應當不只如此,她最後一定會再回來的。」宋宇盛強自樂觀的安慰他。 「但願如此!」 「對了,上次你的個展很成功,除了幾位知名的前輩肯定你之外;藝文界更是大作報導,連國外都有收藏家想搜購你的作品,看來你已經在攝影界佔有基本的席位了,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宋宇盛想起紹倫上次的成功個展,認為他若要在攝影界闖出一番天地,必須加緊腳步,乘勝追擊。 「本來有計劃再開一次個展,誰知道會發生艾盟不告而別的事,所以就耽擱了下來。」他據實以告。 「不是我不重視艾盟,也不是我討厭她,雖然她每次見到我都帶著很深的敵意,我相信她有她的理由。但你不能放棄你的攝影,因為如果你找到了她,她也願意和你回來,那很好;但如果她不和你回來,甚至連見都不想見你呢?難道你要任你的攝影事業荒廢,最後看著它毀於一旦嗎?」宋宇盛說得實際,卻不無道理。 「我曉得。」他明瞭老師的苦心。 沉默在兩人之間遊蕩了好一會兒,唯見滾燙茶水泛起的白霧。 「我該走了。」於紹倫打破沉默,起身站起。 「也好,別忘了我的話。」 「不會。」 宋宇盛送他到門口,關上門前,他開口:「希望你早些找到艾盟,也讓我快點見到她母親。」 一股愧疚及不忍自於紹倫心裡升起,到底該不該告訴他呢?於紹倫不敢嘗試,他懷疑他能否承受得了? 望著桌上剩下的半個饅頭,艾盟感到極端地孤單無助。回到南投不僅沒有她想像中的熟悉感,反而讓她水土不服到底了。工作找不到,身上的錢所剩無幾,再下去她可能要選擇住收容所了。為什麼一個人在感情不順利的時候,連帶著生活也會出問題?她豈止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看大水都淹到家裡來了! 她忍不住拿出那張昨天才出刊,卻早看過不下百次的報紙。版面上的黑字被她的指尖掃得有些模糊了,但她仍清清楚楚知曉上面的每一個字。 艾盟: 無論你現在人在何處,都請你盡速回來。我們之間還未結束,你不能不留任何解釋就逃開,那對我不公平。 紹倫 他們之間的確還未結束,艾盟苦澀地想。但就算還未結束,又代表了什麼?代表她必須回去對一切負責嗎?這麼說來,她才是最最無情無義的人嘍?說什麼對他不公平!在感情的世界裡,什麼才叫公平?莫非要稱斤稱兩,否則衡量不出誰用的情深,誰用的情多?她相信愛一個人毋須計較付出的多寡,所謂重質不重量,只要濃度夠了,也就足堪安慰,不必在乎其他。 她何嘗沒有想過拋開所有的自尊及驕傲,直向他懷裡奔去,不求任何承諾,只要守在他身邊,讓他為自己遮風擋雨!可是想到宋宇盛,再多的美好憧憬便都如水面泡沫一一破碎。她的恨、她的怨無人能理解,她也不敢奢望誰能理解。既然逃了出來,就已沒有回頭路可走,想太多,不過徒增傷悲而已。 那半個饅頭依舊安靜地躺在桌上,而她卻被胃酸侵蝕得毫無食欲。好想媽媽啊!沒有人可以訴苦的滋味真是難受,幾乎讓她波然欲泣。雖然多年的訓練已使她學會不輕易落淚,但此刻她清楚地感覺到有水霧濕了眼眶。 沒有考慮,她直接買了上臺北的火車票,不管會不會遇到誰,他或宋宇盛,她都要到媽媽長眠的佛堂走一趟。 坐在火車上,規律的顛簸不但沒有澆熄她上臺北的強烈的心,反倒是更助長她去看媽媽的渴望。她想她再不見見媽媽,她一定會瘋掉。 臺北車站,人潮熙來攘往,人人形色匆匆,腳步迅速,典型都會的寫照。宋宇盛站在站內購票台前,等候著買票。昨天他臨時接到一通電話,請他至成功大學進行一場有關攝影技巧的演講,由於是前輩所邀,他不好意思拒絕,便答應赴行。 正當輪到他買票的當口,他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是艾盟!沒錯,是她。 「先生?」售票小姐有些不耐煩。 「我不買了。」他轉身拔腿跟進,把要去演講的事完全忘得一乾二淨。 「不買還占位,神經!」售票小姐不甘被愚弄,低聲咒了一句。 左閃右閃,好不容易追上她了,宋宇盛突然煞住腳步。不,他不能貿然行事,否則一旦激怒了她,就永遠別想見到楊樺了!幾番思索之後,他決定用最不得已的方法——跟蹤她,這簡直不是一個年歲已近知天命的人會做的事。但為了楊樺,這根本不算什麼。 一路遮遮掩掩、躲躲閃閃,艾盟的腳步終於停住了,而宋宇盛這時才看清楚他究竟是到了哪裡。 天啊!竟是一間佛寺,莫非她有意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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