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方璱 > 存心要你愛我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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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剛剛沒有很專注。」艾盟接過杯子,喝了口水。 「你很專注,只是太累了。」他體諒的說。「也可能是不習慣的關係,畢竟你不是職業的。」 艾盟沒有開口。 「談談你自己好嗎?」 「為什麼?」一堵防衛的牆突然高升,橫豎在她和於紹倫之間。過去的一切,使得她極易受傷,也因此讓她保護自己的本能增強。 他看她忽地受驚的模樣,急忙解釋:「我沒有特別的意圖,只是畢竟你都住進我們家了,而我卻對你的背景完全不瞭解,所有的印象都從你在新公園獨自冥想時開始。這對我拍攝時該如何掌握你的優點有些影響,可能無法拍出你最好的一面。」他頓了頓。「但如果你不想談,那我們就此打住。」 他的體貼讓艾盟感到些微心虛,仿佛是她撒了什麼漫天大謊般。「我可以談,但只談我願意談的。」她決定撤除部分防備。 於紹倫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我在南投出生,大概三歲多搬到臺北來。五專念的是會計,本來在一家小貿易公司上班,半年前由於我母親過世,為了料理她的身後事,結果一個月內我請了將近二十天的假。老闆認為他請不起一個請長假的員工,便叫我另謀高就。沒多久,我房東又因要娶媳婦,不願將房子繼續租給我,所以我才會在八德路閑晃,繼而看到那張照片,然後認識你。」 「你母親是如何過世的?」於紹倫小心發問。雖然他心中為她所遭遇的境況大抱不平,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癌症!」 「沒法治療嗎?」 「發現時已經是末期了。以前我總為她的死感到難過,現在反而不了。也許死對她要比活著來得好多了。她終其一生辛勞,縮衣節食,整日工作,完全為了我。她沒有多餘的錢讓她為自己買些東西,甚至一支唇膏。儘管後來我開始工作,家裡多了份收入,但因物價飛漲的關係,我們仍只能勉強過活,而沒有餓死街頭。」她又喝了口水。「如今,她走了,隨佛祖往西方極樂去了,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你說是不是?」 艾盟的聲音裡沒有絲毫的失控,理性得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這不免讓於紹倫感到懷疑與擔心。 「你還好吧?」他關心地追加一句。 「放心,我不會再像從前,一談到這事就掉眼淚。還有問題嗎?」 聽完她簡略的自傳後,於紹倫察覺到她自始至末都不曾提到過她父親,這激起了他極大的好奇心。 「你父親呢?」他脫口而出。 「他——死了。」艾盟答得好不直接。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係。」艾盟一臉漠然。 他突然不知該如何反應,一時啞口。沉默與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水銀燈的熱度迅速升高。 一陣靜默之後,於紹倫首先開口:「對了,我上次和老師,呃,就是宋宇盛見面,他提到說想邀請你去他家吃飯,順便認識認識你。」 艾盟表情空白。 「其實我對老師也不是十分瞭解,他的生活很簡單,和一般人沒什麼不同。他有一個兒子,我見過一兩次,個性和他不太像。聽說他兒子不怎麼長進,成天在女人堆裡打滾,標準的採花大盜……」 「這和我有何關係?」艾盟打斷他的話。 「我只是隨口說說。」他胡亂找個藉口搪塞過去,心中卻納悶她的反應為何如此奇怪。他不由得回想起宋宇盛第一次看到艾盟那張照片的模樣及他詢問她一個名喚楊樺的女人的片段,這些訊息像是在告訴他一些事情,令他不禁更加迷惑。 「我可以繼續了。」艾盟放下水杯,表示能再進入拍攝狀況。 「那老師的邀請呢?」於紹倫想起先前的問題。 「替我謝謝他吧!我不想去。」 「為什麼?」 「沒有必要。」她表現得冷淡無比。 滿懷疑問的他不禁開始有些惱怒,痛恨她始終把他隔在她高聳的防衛之外,不讓他分擔一些她曾經歷的痛苦。不談自己時,她溫柔、識大體;但只要問及她的身世背景,她便反平日模樣,冰冷得像是另一個人。尤其談到宋宇盛時,她更是擺明瞭沒興趣,有時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她眼中的哀傷與憤怒。 她宛如一團迷霧,空見軀體,卻無法摸清她真實的面貌。這些日子下來,他無法不疑惑自己用情的畫是否稍嫌多餘,也許她根本無意,只是自己在妄自猜想她可能需要一個男人保護。 籠上水銀燈,轉身凝視她。「明天再繼續好了,你去休息,我有點事出去。」 艾盟對於他的舉動,一絲一毫點滴在心頭,卻無力說出口。她看到了他的憤怒及他的不解,更確定自己未來的某一天終將離開,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但她深深期望那一天不會太早到來。 「她不肯來。」 「我想過這種情況,只不過沒料到她拒絕得這麼堅定,像極了她母親。」宋宇盛感歎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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