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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他收斂心神,將高鍋遞給她,這才清楚看見她左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刀痕!

  順著他的眼光,她也看到了,卻若無其事地以雙手接過鍋子,然後迅速地跳下椅子、跳離他。

  他往前一跨,迅速握住她看起來沒什麼力氣的左手,拇指尖輕輕撫過那些陳年刀痕。

  他的動作讓她自然的挺身,抽不回自己的手,賀盼盼瞪著他,叛逆的眼神似乎告訴他──不關你的事!

  該死的不關他的事!

  章晏霆略一施力,以不弄痛她的力道將她拉近,一隻手箍住她的纖腰,兩人四目對望,她昂起下巴,十足的不馴。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以眼神說著。

  我該死的心疼極了!他沒說,將她的左手拉到嘴邊,極其輕柔地吻過那些泛白的刀痕……

  他唇的柔軟從腕間隨著血液的循環迅速往上傳,傳到心臟,溫暖她冷硬的心。這還不夠!他的唇還沿著皓白的手腕往上,停在她的嘴唇上,柔聲說:

  「以後,有我。」

  砰!心裡高築的圍牆在剎那間崩塌!他眼裡的了然與不舍讓她感動莫名,無法抑制地,兩行淚從眼角垂落,她想抬起頭,阻止淚水氾濫。

  「別忍。」他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腦後,「哭吧!有委屈就哭吧!」

  曾經,她多希望有雙堅強的臂膀攬著自己,承擔下生命中所有的苦厄,但,沒有,沒有人能承擔下她身為賀旺德女兒的原罪。從小到大,多少次父親在外捅了樓子躲起來,債主們上門要錢,都是她們姐妹出面,終於,她們學會了,只有更強悍,才能無視於窮兇惡極的討債嘴臉。

  面對周而復始的麻煩,母親終日只會以淚洗面,久而久之,她們變得越來越堅強……如今,這個男人卻要她哭出來?

  賀盼盼控制不了氾濫的淚水,卻仍咬著唇,昂起下巴不肯低頭。哭是弱者的表現,她不哭!

  唉!他輕輕喟歎,將她倔強的頭顱壓在胸前,讓她的淚濕了他的衣,也濕了他的心。

  雖然頭被壓在他胸前,賀盼盼的手仍然強硬地握著拳頭,垂放在身側,他耐心地拍撫著她的肩,輕柔的動作像在安慰心愛的人。

  終於,賀盼盼放開緊握的拳,環著他的腰,輕輕地在他溫暖的胸前啜泣,卻深深震撼他的心!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要撫去她所有的痛,不再讓她哭泣。

  第七章

  他的車悄悄跟著,從她出門開始。

  走出社區之後,她搭上一輛出租車,表情沉重。而就是這副表情,讓他放心不下。

  一早,餐桌上依舊擺放著早餐,卻沒有看到她。他上樓,在房門口看見她望著窗外,她的背影是那麼的沉鬱,好像有股巨大的壓力重重壓著她。

  他想安慰,卻明白倔強的她寧可希望沒人瞧見她的脆弱。於是,沒有驚動她,他靜靜地走開,早餐也沒吃,就拿起車鑰匙出門。

  她寡歡的背影在眼前揮之不去,車子才剛開出社區崗哨,他就大回轉,往家裡駛去,他不能任她一個人品嘗落寞。

  接近家門時,卻看到她走出來,沉浸在思緒的她,並沒有發現他的車。

  她要出門?阿嫂說她幾乎沒有出過門,連菜都是開好清單,讓阿嫂買回來的。她要去哪裡?章晏霆決定跟去看看究竟是什麼困擾著她。

  出租車穿過臺北市,往市郊的山路行駛。

  往這裡走?她要找彥霖?

  不!她跟彥霖幾乎沒有交情,車禍後,即使彥霖多次有意攀談,她的態度始終很冷淡,所以她沒理由會專程上山找他。

  想起車禍那天他正是在這裡遇見她的,心裡有個想法隱隱成形,卻一下子又消失了,捉不著頭緒。

  一段時候後,出租車停下,她在一棟建築物前面下車,章晏霆抬頭看那幢建築,是植物人安養中心?

  他將車子停在轉角的凹處空地,有路樹屏障,她不會注意到,而他則能將她臉上的表情看得很清楚。

  她在安養中心前猶豫了一下,就在他以為她會按鈴的時候,她竟然轉身往山下走。

  也許是矮樹遮蔽,也許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竟然沒有看到停在對面的他。

  但是,在交會的剎那,他看見她臉上的愁苦,很淡,卻狠狠的擰揪著他的心!

  章晏霆等她走過彎道,才發動車子,慢慢的跟在她後面。

  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悄悄的占去他全部的注意力,因此,他瞭解倔強的她在這時候想要獨處,而他只要跟著,看著她是平安的,就足夠了。

  她走了一段路才攔到車,章晏霆終於松了口氣。突然,剛剛閃過又即刻消失的想法清晰了──車禍發生前,她就有意尋死……難道跟安養中心有關?

  前方的出租車往家裡的方向行進,確定它轉入社區道路後,章晏霆才停在路邊,撥通手機:「彥霖,幫我查一下,出車禍那天,你家下面那間安養中心住進了什麼人。」

  章彥霖在電話那頭哇啦哇啦的追問著。

  「等查到了,我會跟你說的。」

  「大哥,多虧我長得俊美,人家小姐才毫無保留的全告訴我。」章彥霖推開病房門,「喏,他就是何先生,你們發生車禍前不久,由他女兒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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