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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寒舍就在前頭不遠,夢儀可有榮幸邀姐姐過府一敘?」易夢儀不著痕跡的瞄向她腰際的束帶,咧著白牙問。

  裘紗淩有些遲疑,她怕出來太久,杜揆會擔心,但這面貌清秀的少年又頗得她緣……好吧!就坐一下。

  「也好,就叨擾片刻。請帶路。」

  「姐姐請!」

  易家位在幽靜巷間,一進門,濃郁的桂花香味便撲鼻而來。

  女人國裡也栽入桂花,她們最喜歡釀桂花釀,每個女孩在及笄出島找伴兒前夕都要喝的。

  裘紗淩忘神地望著井然有序的桂花林。

  「姐姐喜歡桂花?」易夢儀湊上來問。

  「嗯!我家鄉也種了許多桂花。」

  鄉愁不知不覺地漫上心頭,襲姐讓她們在出島前喝桂花釀,是要她們萬一選擇不回去,也能一輩子牢牢記得女人國的味道嗎?

  易夢儀眸裡快速閃過一道光彩,領她走入大廳,「姐姐請進。」

  廳堂裡掛著幾幅繪畫書法,看得出易家是書香門弟。

  「姐姐請坐。」易夢儀斟了一杯茶,「姐姐請喝茶。」

  「嗯。」裘紗淩坐下,視線卻越過易夢儀肩頭,瞄見牆上的一幅仕女圖。她放下杯子,走近圖前。

  「這位是……」仕女圖裡的女子束帶的綁法,正是女人國的特有綁法,這綁法是班慧心獨創的,只有女人國的女人會這種結法!

  「家母。」易夢儀走到她身邊,仰望著畫裡的女人。

  「我能見見令堂嗎?」易夫人也是女人國出來的?裘紗淩拼命搜尋腦中童年記憶,女人國的人雖不多,可也有數千之眾,光憑著畫像,實在想不起易夫人這號人物。

  易夢儀深深的望著畫中人說:「家慈早在十幾年前便過世了。」

  「啊?」裘紗淩轉頭望著易夢儀眼底的孺慕之情。

  十幾年前?那他還在繈褓之中就失去母親了!?濃濃的不舍襲來,「很抱歉,勾起你的傷心事。」

  易夢儀眨眨眼睛,轉過頭笑說:「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家母有留下一些遺物,有興趣看看嗎?」

  「好。」

  裘紗淩跟著易夢儀來到書房,他拿出來一隻木箱,打開它,小心翼翼的拿出裡頭的絹繡。

  「這些都是家母繡的。」

  裘紗淩輕輕拂過繡面,這些看似尋常的蟲魚花鳥,實則邊緣都繡上了女書啊!

  女書,是女人國的專有文字,從篆體演變而來,看似篆體,實則上下左右顛倒,這是班婕妤自創的文字,也是只有女人國的人才看得懂的。

  易夫人果然也來自女人國!

  易夢儀看她的手指徐徐滑過繡面綴邊,故意說道:「家母手拙,繡得不好,讓姐姐見笑了。」

  「不!繡得很好!」女人國裡沒教女德、繡花兒這些來壓抑女性,易夫人必是來到中土才學,有這功力已屬難得。

  「這是家母自創的綴邊法,姐姐瞧,每幅刺繡都有呢!」易夢儀拿出其他繡面展示著。

  裘紗淩的視線停留在一幅鴛鴦錦繡上,綴邊繡的是穀風!

  習習谷風,以陰以雨,黽勉同心,不宜有怒……宴爾新婚,不我屑以。我躬不閱,遑恤我後……既生既育,比予於毒……不念昔者,依餘來暨!

  易夫人用谷風的一百九十二個字圍成一圈綴邊,綿綿密密,圈著的是深深的幽怨哪!棄婦被拋心存怨懟、卻又難耐滿腔癡情的哀怨,全都在文裡顯現出來;對照著當中的戲水鴛鴦,更顯諷刺!

  裘紗淩注意到綴邊顏色顯得鮮些,是後來補上的,難道……

  「令堂與令尊感情不好?」

  易夢儀尷尬的笑笑,臉上有化不去的惆悵,「是的。不瞞姐姐,家母在家父迎進新人之後便抑鬱不滿,終至含恨而終。」

  易夫人想必是有所屬才會離開女人國的。「為什麼呢?」話一出口裘紗淩便覺唐突,「對不起,素昧平生,我問得太多了!」

  易夢儀不在乎的笑笑,「無妨。家父以家母未生兒子為由,納進小妾,這才使得家母忿忿不平。」

  不對呀!易夫人應當是在找伴兒的時候遇上易夢儀他爹的,按理說應當是在那時候就懷了易夢儀,怎麼說她沒有留後呢?裘紗淩想問,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她再怎麼好奇也不應該挖人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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