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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像是怕自己會後悔似的,沙淩毅然地撥通電話,當程銓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時,她說:「我是沙淩,你能來接我嗎?」

  報了地址,程銓承諾馬上出發,事實上他一直在等著她的電話。自從兩天前警局送回她被搶的皮包之後,她就知道自己不會在莊園裡待太久了。

  這樣也好,才幾天的工夫她就不由自主地失落了心,待越久,只怕她連離去的勇氣都沒有引高高在上的他畢竟跟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能走到這個地步她已經很滿足了。

  在等待的時間裡,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甜睡的他。

  他睡得好沉好沉,連她鑽回他懷裡、按奈不住地親吻他的臉,都沒有驚動他。

  人生的境遇何等離奇?在進莊園之前,她沒想過會親眼見到貨真價實的男爵,更沒想到會愛上他、進而跟他發生肌膚之親!

  雖然只有短短一夜,卻已經足夠讓她細細回味一生。

  不怨不悔,卻又有著遺憾與惆悵哪!

  沙淩輕輕撥開覆在他額上的黑髮,將他的睡容印在心底。

  「寶貝」,用法文說更浪漫,但這份浪漫是如此的空泛而不切實際…

  是誰說的?男人總喜歡呼喚床伴為「寶貝」,免得錯喊了名。她的淚懸在眼眶,為了維護岌岌可危的自尊而不願落下。

  她明白,當他醒來後不會知道她是誰,或者,她是誰都無所謂。那麼,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她沒有勇氣面對他質疑的眼神——即使他根本看不到。

  沙淩捨不得移開他環在腰側的手臂,想多偷一些溫柔,假裝他是愛她的。晨曦從窗簾縫隙毫不留情地射人,刺痛了她的雙眼,真的該走了。

  她輕巧的拿開他的健臂,葉爾漠微微蹙了下眉,她的心揪著,既惶恐又有些期待;害怕他醒了,又忍不住希望他醒來阻止她的離去,

  他會阻止嗎?

  沙淩暗笑自己的癡。

  爬上有未婚妻男人的床,她這種行徑在幾百年前只怕會被烙上紅A 、遭世人鄙笑哪!而他的財富更無情地將她的攀權附貴合理化!

  她神聖的愛將在世俗的批判裡變得廉價。

  她起身,在他頰邊印下瀝如蝶吻的一記吻痕,很柔很輕,沒有驚醒沉睡的他,卻承載了她說不自的濃濃愛意

  別了,我的愛。

  沙淩著好衣物,踩著堅定的腳步走出門外,一步步、一步步像走在刀山劍塚般椎心刺骨,卻不容遲疑,她甚至不敢回頭,怕僅存的意志會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灰飛煙滅。

  拎起屬於她的小小行李,早晨初醒的太陽見證她的離去,配合地撇下幾滴雨,微暗的天色跟她心中的幽郁連成一氣的晦澀。

  清晨的莊園靜謐得沒有人聲,她輕輕的跟占堡老樹說再見,心裡懸著的是來不及跟安娜他們道謝,亞倫、瑪莎、托爾…每一個人都對她那麼好,她卻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

  說了再見就怕再見哪,而今而後,她再也不會踏進這塊土地了。

  別了,古堡;別了,我的朋友;別了,我的 ——愛——

  走出莊園,程銓的車子已經等在外頭,「東西都拿齊了嗎?」

  她點點頭,默默的坐上前座。

  程銓倒車,利落的駛往來時路。

  沙淩偏頭望著綿延的葡萄園,直到再也看不到一棵葡萄藤,苦苦壓抑的淚,終於落了滿頰……

  維妮希雅一夜沒睡,坐在房間裡的陽臺上。

  這兒天來,葉爾漠的眼睛始終沒有好轉,雖然亞倫委婉的留下她、怕她走漏消息,但她還是用手機跟哥哥說了莊園裡的情形。哥哥明確的跟她說:只要葉爾漠還是帝諾家族的總裁,聯姻的計劃就不會改變!

  身為賈克家族長女的責任壓在她心頭,好沉!對葉爾漠跟哥哥來說,娶了她就表示對方和盟的誠意,從來沒有人問過她的意願,也不會有人在乎她不喜歡碰觸男人的毛病。

  沒錯,她從小就有個毛病,只要碰到男人就會起紅疹,連父兄都一樣。這個秘密只有親近的家人知道,父親甚至還跟她說。這是正常的,淑女本來就不喜歡讓男人隨便碰觸。

  她不知道將來的夫婿,在新婚之夜知道她有這種毛病時會怎麼反應,反正,她的價值只在誠意的表現,這是她的命運。

  眺望著晨曝的她突然眯起眼睛,看到那個東方女僕提著行李往外走!一團疑慮卡在維妮希雅心裡,她走到葉爾漠房門口,猶豫著該不該喊醒他。他似乎很在意那個小女僕,但吵醒葉爾漠可不是好玩的事。

  她想還是喚醒亞倫好了,就在此時虛掩的房門慢慢開了,首先映人眼簾的是散了一地的衣服。眼前的畫面很明顯地訴說著昨晚放浪形骸的事實。

  維妮希雅悄悄的走進房間,床上果然只有葉爾漠一個人。而且,從他露出的胸毛來看,床單下的他是不著寸縷的。

  瞬間,她的心裡有了主意。

  她緩緩地脫光自己的衣服,小心爬進被窩裡躺在他身邊,忍著不去搔抓皮膚上慢慢浮現的疹子,僵硬的等他清醒。

  葉爾漠醒來的時候,馬上發現自己身旁躺著一個女人——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昨夜的記憶迅速回到腦子裡,原來那不是夢!

  他甩頭,企圖甩去一頭的混沌,皺著眉說:「你是誰?」

  維妮希雅細細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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