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方情濃 > 冷情玫瑰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煩到不想上學,跑到學校附近一處打靶場練習打靶,不曉得我是運氣好還是真有天賦,連續打五發都正中紅心。打靶場的教練覺得我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說服我加入國家射擊隊,剛開始的時候我父親不肯,但一聽說打出好成績就有錢拿,馬上就點頭了。」

  這就像變相販賣女兒,但賭徒就是這樣,只要能籌到賭資,要他們把祖宗牌位讓出來都可以。

  「從那天開始,你就加入射擊隊,成為射擊隊的一員?」由於嚴景倫本身也精於射擊,瞭解射擊隊的訓練是非常辛苦的。

  「嗯。」她點頭。「剛開始的時候,我連槍都舉不起來,而且因為太瘦,練槍的時候經常撞到下巴,不得已只好增肥。」

  「你肥胖過?」真不可思議,她的身材看起來這麼好,居然也曾經是個胖子。

  「足足增肥了二十公斤。」她比了一個二的手勢。「你要明白我其實很好強,雖然我沒說什麼,但同學的態度確實傷害了我,還有我父親……」提起她父親,她凜了一下,但很快又跳過去。

  「總而言之,我做到了。」她不由自主的泛起微笑。「我用我的毅力證明,睹徒的女兒下一定就得和她父親一樣不長進,我靠著自己的實力打到奧運會決賽,跌破那些同學的眼鏡。」

  說到這,她的眼神有些頑皮,隨即又黯淡下來。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記得你和奧運金牌失之交臂?」嚴景倫追問。

  「後來……」她深深吸進一口空氣,眼神飄得好遠。「後來在決賽前的十分鐘,我聽見臺灣傳來消息,說我父親車禍死了。」

  江水悠忍不住顫抖。

  「當時我就像現在一樣,不停不停的發抖。我拚命告訴自己要冷靜,像那種沒責任的父親死了最好,可我還是忍不住一直、一直抖,抖得像個瘋子。」

  原來她的奧運金牌就是這麼丟的。嚴景倫更加用力圈緊她,試圖讓她鎮定下來。

  「我知道自己的表現很奇怪,畢竟我恨他,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父親,甚至連我萬一拿到奧運金牌的獎金,他都早有算計。」她還是抖得很厲害。

  「我應該恨他。」江水悠自言自語。「我應該恨他的是不是?」她問嚴景倫也問自己。

  「你說,我應不應該恨他?」她忽地反攀住嚴景倫要答案。「我該不該?」

  江水悠的表情迷惘,彷佛仍陷在情感洪流中拔不出來,脆弱的模樣教人心疼。

  「你應該恨他,你當然該恨他。」他緊緊擁住她,堅定她的心。「為什麼不?他傷害了你。」

  就是這句話,釋放了她的心,敦她徹底崩潰。

  她先是顫抖,後忍不住流出淚,最後演變成全面啜泣。

  她不恨他,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不恨她父親。雖然他是一個賭徒,雖然他從沒有盡過一天身為父親的責任,可他畢竟是她的父親,是抹不去也難以抹去的事實,她怎能忘記?

  解脫的淚水撲簌簌地流下,流經嚴景倫的胸膛,滴入浴缸裡無聲無息。嚴景倫只希望她的悲傷能像她的淚水一樣悄然退去,留下的,只是更開朗的明天。

  時間悄然流逝。終於,浴缸裡的水變冷,她的悲傷也跟著逝去,重新振作起來。

  「謝謝你。」倚在他的胸口,江水悠淡淡地道謝,感謝他為她做了許多。

  「謝什麼,我什麼都沒幫你。」他粗聲的打掉她的客氣話,拚命按摩她僵硬的肩頭。

  她微笑,什麼話都不說,只是任由這份諒解彌漫在他們的周圍,無聲地給予彼此支持。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長到聖經都已經從創世紀翻到啟示錄了,嚴景倫才緩緩的開口。

  「你說,你曾增肥了二十公斤?」他還是懷疑。

  「嗯,現在還留有肥胖紋。」一下子由胖變瘦,一定會留下痕跡。

  「留在哪裡?」他不信。

  「大腿。」她答。

  「讓我看。」他好奇的支起她的身體,硬要查看證據……

  「真的有!」

  他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大叫。

  「真神奇,我研究一下……」

  想當然爾,像他這麼有研究精神的人,一定研究得非常徹底,把浴缸裡僅剩的半缸水,也一起揮霍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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