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念南 > 夢花緣(上) | 上頁 下頁


  雲天夢濃眉一挑,他向來傲視四海,目中無人,何曾把誰放在眼裡?憐兒竟當他的面去誇讚另一個人,又怎會讓他心服?但他表面卻聲色不露:「能讓你這樣誇獎,想必是個高明的人物。」

  憐兒眉開眼笑地拉起他的手:「你一定能和白大哥成為好朋友。」

  雲天夢心想,那倒未必,嘴上卻說:「能和這樣的人交朋友,可是求之不得。」

  憐兒注意到雲天夢變幻莫測的眼神,又泛起了那種熟悉的感覺,不由陷進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雲天夢撫了撫她的頭髮,拉她起身:「現在,我們回還夢亭,他們一定已等得不耐煩了。」

  他倆剛從樹影中轉出,那邊的葉劍傑已大聲招呼:「快來,表姐正想撫琴。」

  雲天夢走進還夢亭,心中已有了計劃,向南宮婉兒揚眉一笑,那笑輕輕淡淡,卻有種說不出的魅力:「在下粗通音律,願以簫相和。」

  於是,悠揚之聲立即起於這湖水蕩漾中。雲天夢有意籠絡南宮婉兒,所以,簫聲起處,竟悱惻纏綿,嗚嗚咽咽。南宮婉兒眼神流轉,琴聲和時,亦是殷殷情切。似有萬般心意全在不言之中。

  葉劍英聽得面色一變,推杯站起。莊中的人都知道他傾慕南宮婉兒。

  雲天夢卻暗暗冷笑:便讓你們弄個情海生波,那豈非有趣得很!

  誰知他心念電轉,無意卻觸及丁憐兒那水盈盈的雙眸,她眸中那不見底的澄澈混雜著說不清的欽慕和期盼。

  雲天夢頓覺心煩意亂,漸漸簫聲高昂,似見軍人遠征,雖是依依惜別,卻豪情滿懷;隨後又變成了悲憤抑鬱之情,恍若空有救世之心,但卻壯志難酬;最後又轉低徊,已然豪情化飛煙,再也無心紅塵,憑他江海寄餘生……

  琴聲早已停下,惟有這簫聲嫋嫋於天地之間……

  雲天夢放下洞簫,面容冷寂,仰望著悠遠的蒼穹,別人都感覺到他那寂天寞地的氣勢,竟不敢出聲打擾他。

  好一會兒,一聲悠悠的歎息打破了這種不尋常的靜寂,那是南宮婉兒。

  雲天夢神色一震,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從見到憐兒,心緒竟難以控制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豁然大笑,轉身重新面對眾人:「怎麼,我的簫聲太多情了嗎?」

  南宮婉兒塑著雲天夢深不可測的雙眼。只覺心旌動搖,不能自己。趕快移開目光,才平靜了些。這個多情的佳人竟是對雲天夢一見鍾情。

  葉劍傑大笑:「琴也彈了,簫也吹了!該喝酒了吧?」說完,就舉起酒杯,痛飲起來。

  一時間,杯盤交錯,笑語相接。只有兩人似懷有心事,笑得難免牽強,是葉劍傑和南宮婉兒。

  雲天夢當然懂得其中的微妙,卻裝作不知道。舉杯就唇,他對自己說:任他暗流洶湧,與卿何干?還不知明天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場面?萬劍山莊的僕人?實在是有意思!微微一笑,飲下杯中酒。

  「你就是新來的小廝——雲霄吧?」關人傑一邊翻看賬冊,一邊問正站在他身前垂首恭守的雲天夢。

  「是的。」雲天夢的態度很恭敬。

  關人傑這才抬頭仔細打量他。確實秀美出眾,難怪莊主要刻意考驗,希望這雲霄不要辜負了莊主的期望才好。

  「聽說你出身于富豪之家,今日做一名伺候人的下人,你吃得了這種苦嗎?」關人傑放下手小賬冊,認真地問。

  雲天夢面色平靜得不見一絲波瀾:「我只知道我現在是莊中的普通下人,以前的事不太記得了。」

  關人傑暗暗點頭,能屈能伸,識時務方為真豪傑:「有些話說得容易,做卻未必!雲霄,廚房的柴用光了你上山砍幾擔柴回來吧。」

  雲天夢心裡怔忡一下,砍柴?這不是成心難為我嗎?

  關人傑觀察他的臉色:「看你的樣子,以前沒做過吧?」

  雲天夢一拱手:「關總管,你放心!如果不完成任務,我決不會下山!」聽他口氣,不像是去上山砍柴,簡直是要上井陽岡打虎去。說完,雲天夢轉頭就走,有種「慷慨激昂」的味道。

  關人傑啼笑皆非地搖搖頭。只不過是砍擔柴嘛,何至於如此鄭重其事?不愧是個大少爺呀!

  葉秋楓從後廳走出來:「人傑,你記住了,對雲霄決不能心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脫胎換骨,成就大事!』

  關人傑點點頭:「莊主,人傑明白。」

  悠哉悠哉地徜徉在青山綠水中,雲天夢那架勢不像是要砍柴,而是個遊山玩水的學子,正沉醉在美景間。即使他右手拎了把斧子,也給人拿了一柄摺扇的錯覺。

  四處眺望了下,他眼睛一亮,因為就在東面山中,正有幾個人影在林間晃動。於是,雲大少爺不慌不忙地踱了過去。果然,沒多久,他就聽見「喀嚓」的聲音,走近了,嗯,幾個樵夫正在砍柴呢!

  一個年長的樵夫也看見了雲天夢,忙提醒他:「這位公子爺,小心被樹枝紮到。」

  「沒關係!」雲天夢踩著落葉,走到三個樵夫身前。「你們的柴怎麼賣?」

  一名樵夫回答:「公子爺,通常是十文錢一擔柴,不過,我們還沒砍完呢。」

  雲天夢溫和地笑笑:「你們慢慢砍,我不著急!」

  老樵夫疑惑地問:「公子爺,你要買柴」

  「是呀!」雲天夢從懷中掏出四十文錢,那是他不久前在銀莊換的,「我買四擔,先付四十文,你們砍完柴,在這等我。午時我就來取,到時再付你們四十文,這應該很合算。」

  「什麼?」年輕樵夫驚喜地問。「那豈不是二十文錢買一擔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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