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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最後是她倉皇地收回手,偏過臉,艱難地叫他,不敢再看他的眼光。

  「睡不著?」盯著水君柔的側面,花弄影終於開口。

  她的雲鬢未亂,明顯是沒有入睡過。

  他的話,令水君柔想起在飛雪山莊的那一晚,他飲了酒,要她陪他坐在屋簷,與他聊天。想起他曾經貼近她、逗弄她……她微微垂首,掩飾自己開始發燙的臉頰。

  見她不言不語,只是低垂臻首,躲避他的視線,花弄影跨出門,看她也隨著他的動作後退了兩步。

  「閣主,我——」他的逼近,令水君柔有些心慌,連那股淡淡的桂花香味,都讓她心神不寧。

  「我也睡不著。」花弄影打斷她的話,開口說道。

  他的話,令她訝然地抬頭。

  「好些事情總是想不透徹,所以有些煩悶。」見她盯著他,花弄影溫和地解釋。

  水君柔聞言,心中一陣苦澀。是啊,他怎麼可能不煩悶?明日就是壽筵了呀。她是不知曉萬花閣和黑鷹堡會有什麼樣的行動,但是,他擔心的,他在意的,一定是柳冠絕的安危吧。

  那是不是代表著,明日,就是她作為棋子正式李代桃僵的出場日子?

  「閣主,」她清了清嗓子,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太過於失落,「明日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先回房了。」

  「等一等!」見她急於離去的動作,花弄影伸手攔在她的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閣主還有什麼吩咐?」水君柔勉強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恭恭敬敬地問。

  她的話,令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攔下她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只是看見她忽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和急著逃離他的舉動,讓他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她側立在他的身旁,纖細的肩膀對著他的胸膛,令他開始想像她是如何獨自一人撫育君皓成長。她和他,已經有幾日沒有見面了吧?她在躲他,擺明瞭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牽扯。這不是很好嗎?一名識時務的女子,不會因為與他發生了親密的接觸就大肆渲染,妄想獲得他的垂憐。

  可是為什麼,他會坐立難安?沒有經由她手泡出的花茶索然無味,一向喜好的書籍再也引不起他的興趣,夜間不再有她為他秉燭鋪被,他開始不能安然入睡?

  他想他是知道答案的,但卻固執地不願意去深究,害怕在真相背後又是一個令他難以消受的事實。他的心,已經安然了十年、平靜了十年,為了一名女子再去打破心房,他沒有把握。

  水君柔,帶給他的影響,比他想像中的要大得多啊……

  月光,拖長了他們的影子,四周寂靜無聲,只有他們兩個人,站在走廊上。

  「閣主,我,真的要回去了。」他的手,橫在她的胸前,擋住她的去路。她想伸手推開,卻發現自己沒有這個勇氣。

  面前的手緩慢地移開,顯現出了面前的道路。

  水君柔想要走,可是腳下異常凝重,好半天,才邁出一步。

  「若是睡不著,介意陪我一會嗎?」

  他的話,在她身後響起,熟悉的話語,帶著平和的語調。

  她回頭看他,飛雪山莊中的他,和面前的他重疊在一起,記憶和現實交叉,惟一不同的是,此刻的他,臉上不再帶有當初輕鬆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沉思的表情。

  「閣主——」嗓子有些嘶啞,她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出口的音節只有這兩個字。

  花弄影慢慢地步下石階,仰首看看黑幕中的月亮,回頭,朝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明明白白,邀請的是她。

  明知道不能,明知道不該,她的行為卻背叛了她的意志,幾乎是顫抖著,她緩緩地朝他伸出右手。

  只是輕輕一拉,她已經落在他的懷中,那道隔離他們之間的鴻溝,已經被遠遠地拋在身後。

  花弄影的眼中閃著不知名的情緒,環住她的腰,微用力,帶著她,騰空而起,躍上房檐,輕點幾下,悠悠然地飛了出去。

  「呀!」他不期然的動作,事先毫無預兆,忽然離地的恐懼令水君柔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涼風從她的耳邊呼嘯而過,她能夠感覺髮絲在自己的臉頰邊拂動,裙擺也在飄搖,好奇地悄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所見之景讓她驚歎不已。

  她在花弄影的引領下飛翔,周遭的景物不斷後退,平日裡看見的樓閣自空中望去不再高高聳立,頭頂上的銀盤仿佛觸手可及。

  驚奇之下,她睜大了眼睛,舉起一隻手,伸開五指,任月光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灑在她的臉上。

  「這是夢嗎?」她忍不住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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