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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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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什麼叫唐突呢?比這更不堪的她都忍受過,還有什麼她會在意?「今日承蒙公子照顧小兒,方才又出手相救,實在多謝。」 「水姑娘多禮了。」花弄影及時地轉變稱呼,順便打量她。她的長髮如瀑,披散至腰際,面容秀美,膚色白皙。雖然穿著粗布衣裳,卻難掩周身所散發的書卷之氣。這樣的女子,合該是該養在深閨人未識,為何會迫于生計抛頭露面在街頭賣畫? 水君柔垂下眼簾,避開他探詢的目光,拉過水君皓,慢慢地從他的身邊走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與他擦身而過之時,竟然覺得他身上有桂花香氣的存在。 「娘!」拐出裡巷,水君皓拉拉她的衣袖,輕聲喚她。 「怎麼了?」她停下腳步,低頭看欲言又止的水君皓。 「我餓了。」小小的年紀,卻也懂得了大人的艱辛,水君皓似難為情地開口。 「餓了麼?娘這就回去給你做飯。」她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隨口接話。 「可是——」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水君皓回答得有些遲疑,「家裡已經沒有米糧了。」 剛要邁出的腳步因為水君皓的這句話而重新收回,她想起家中已然斷炊,今日一幅畫都沒有賣出,半枚銅錢都沒有賺到,拿什麼來買米?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她連個持家的巧婦都算不上啊…… 看身旁熟睡的君皓,水君柔半支起身子,為他掖好被角,隨後輕手輕腳地下地,走到水缸邊,舀了一勺水,狠狠地灌下肚去。本來就沒有吃什麼東西,腹中已經饑腸轆轆,被冷水這樣一刺激,她的胃,不由得絞痛起來。 捂著疼痛的胃,她咬咬牙——還好,至少感覺不是那麼餓了。 今晚向好心的大娘討了些碎米,騙君皓說自己已經吃過,好說歹說才讓半信半疑的他吃完了不足一碗的米糠。輕輕地走到窗前,水君柔看著熟睡的水君皓,伸手摸上他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蠟黃的臉蛋。 「娘,君皓不餓,真的不餓……」睡夢中的水君皓像是受到了什麼驚擾,緊皺著眉頭,不住地喃喃自語。 手在他的臉上停住,水君柔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心中警告自己不能落淚。 不可以哭!她的淚,早在七年前就流幹了。 門外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響,她心下一驚,離開床邊,躡手躡腳地走到大門後,拿起靠在一邊的木棍。 在黑暗中摸索著,她慢慢地將手移向門閂,輕輕拉開一條縫隙,緊張地向外面張望。 院中的月光依稀,繁花錦簇,顯得朦朧而美麗。遲疑了一下,她移步出門,緊緊捏著收在胸前的木棍,緩緩地走到花叢前站定。 周圍很寂靜,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是自己多疑了吧?水君柔松了一口氣,回轉身,卻被眼前的人嚇了一大跳,直覺地揮棒打去。 棍子被一隻手握住,只輕輕地一扯,就脫離了她掌心的控制。 「怎麼是你?」水君柔撫著因為受驚嚇而心跳不止的胸口,瞪著面前早就應該消失的男子,驚魂未定。有這樣的人嗎?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人的背後,真是嚇死人不償命。 「水姑娘以為是何人?」將手中的木棍放下,花弄影看眼前的人,輕笑問她。她的眼中,充滿了太多指責的意味,就像他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偷盜者。 「我以為是小偷。」水君柔退後了一步,避免與他太過接近。男人的身上會有桂花香嗎?那樣的味道太過於自然,不見人工雕琢的痕跡。 對於她的話,花弄影不置可否地笑笑。家徒四壁,她怕的,恐怕並不是小偷吧? 「你笑什麼?」看他似有深意的笑容,就知道他根本曉得自己在防備著什麼,卻偏偏要多此一問,引他回答。 「我能笑什麼?」花弄影隨口問道,接著蹲下身子,仔細觀察面前的花叢。 「你明知道我在提防那幫惡徒來報復——你,幹什麼?」水君柔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他彈指,一朵芍藥的花瓣紛紛墜落,花枝也被連根拔起,頃刻之間,嬌豔的花朵毀之殆盡,徒留殘枝,慘不忍睹。 「我在做我該做的事情,你就當沒有看見好了。」罪魁禍首不理會她的質問,回答得雲淡風輕。 怎麼可能當沒看見?她又不是瞎子。看他又抬手,大有要毀掉這一片花海的趨勢,顧不上避嫌,水君柔連忙抱住他的手臂,制止他的舉動。 「水姑娘——」花弄影低頭,看她因為憤怒而染紅的雙頰。 「你究竟在做什麼!」對他毀花的行徑震驚不已,又怕吵醒了房中睡熟的人,勉強壓抑著自己的憤怒,水君柔低聲叫喊。 「毀花。」花弄影拉下她的手臂,淡淡地回答。 「毀花!」看他還在微笑,水君柔不可置信地反問。她張開雙臂擋在他的面前,似在指責,又像是在質問,「這些花好好地長在這裡,它們哪裡礙著你了?」 見她氣紅了臉,單薄的身子輕顫不已,想必是對他的做法極為不齒才對。花弄影抬起面龐,看在雲中若隱若現的月亮,「它們出現在此處,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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