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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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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富商人家的少爺,喜歡上一名女子。家中的老爺本認為那名女子身份不足以與他匹配,但看在兒子執著的分上,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門親事。婚後,二人夫唱婦隨,日子平安地過了十幾年。這樣的生活,本可以一直這樣下去,誰料到,風雲突變,已貴為巨賈之家少奶奶的女子得到消息,她自小一起長大的一位兄長深陷囹圄,她知道夫家八面玲瓏,與官府的交情極好,只要略加疏通,就可救那位兄長一面。她向老爺求助,老爺為了家族顏面,斷然拒絕,並警告女子,不可再與她的兄長牽扯不清……」講到這裡,謝仲濤忽然打住,驀然向時轉運發問,「如果你是那名女子,你會怎麼做?」 心下已然明白他所講的故事和謝府有著密切的關聯,時轉運只是看著他,握了握他的手,並不言語。 「是了,如果是你,一定會聽那位老爺的話。」謝仲濤笑起來,笑容極為苦澀,「那位少奶奶,平日溫婉似水,偏偏在這件事上,剛烈如火,妄顧老爺的命令,執意而為,獨自出府,惹得老爺雷霆震怒。少爺擔心,怕她遭老爺責罰,於是帶著二兒子偷偷溜出府邸,想要利用孩子勸她回府。他們追上了她,上了她的馬車,以為一切都還來得及,沒有想到,不久後,途徑上不知為何出現了路障,猝不及防,連人帶車滾落山崖……」 「後來呢?」時轉運問他,聲音已經在微微發顫。 「夫婦二人當場斃命,那位二少爺受了重傷。」一一道來的同時,謝仲濤的聲音冷得像冰,「天災還是人禍,轉運,你這麼聰明,一定心知肚明。」 「我——」她想要說話,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叫我如何不恨?」謝仲濤緊握拳頭,「若不是他死要面子,爹娘怎會死於非命?大哥又怎會與整個謝家對立?他再愛惜我又怎樣?我不在乎。我要的,是爹娘能夠重生,是兄弟能手足相親,這一切,他給不起!」 「不要說了……」他悲愴的表情令她心疼不已,她低低地說著,摟著他的脖頸,伏在他的肩上,不期然,看見他的身後站著一個人。 謝仲濤在她耳邊不斷地呢喃:「轉運,我只剩下你了,只剩下你了……」 「該走了。」那個人向她招了招手。 她聽見了,可是謝仲濤卻置若罔聞。她忽然間無法動彈,無法言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慢慢接近,向謝仲濤彈指一揮。 「轉運?」 後頸一麻,緊接著,眼前的時轉運逐漸模糊起來,謝仲濤疑惑地想要抓牢她,奈何周身無力。 「保重……」 遠遠地,傳來她的聲音。保重,是什麼意思?他想要問她,卻沒有辦法開口,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他軟綿綿地癱軟而下。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光亮一點點消失,到最後,完全沉淪進一片黑暗中。 一年後—— 溱潼小鎮,四面環水,夾河穿街而過,小橋流水,深巷幽居,麻石鋪街,店鋪林立。 今日,浩瀚的溱湖上,鑼鼓震天,人聲鼎沸。 一隻不起眼的烏篷船靜靜穿梭其間,船篷的小窗處,露出冷峻的雙眼,隨後,響起男子低沉的嗓音:「船家,怎麼如此喧嘩?」 站在船尾的船家一邊撐蒿一邊笑著回答:「今日清明,是溱潼會船節,四鄉八鎮的船隻和船民來此聚會競船呢。」 船簾被掀起,一名男子由內走出,立在船頭,四下觀望。但見各種花船、貢船、划船、蒿船千舟競發,兩岸人潮湧動,呼聲鼎沸,場面十分壯觀。 男子靜默了一會兒,轉頭對船家道:「在前方靠岸,我想上去走走。」 船停在岸邊,男子才踏上石板,忽又回頭,從隨身攜帶的包袱中拿出一幅畫卷,在船家面前展開,「你可見過這名女子?」 船家仔細打量了畫中的清秀女子,搖了搖頭。 男子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準備收起手中畫卷,不期然,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重重砸在他的手背上,疼痛使他不自覺地鬆手,畫卷落在地上,浸在半濕的石面上。 「哎呀,婆婆,你砸到人了啦!」 他正待去拾,清脆脆的聲音傳來,一名少女已經先他一步,撿起地上的畫,遞給他,「喏,給你。」 眼看著濕了大半的畫卷,男子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以衣袖擦去周邊的水漬。 「喂——」見男子對畫很寶貝的樣子,少女低聲開口,「你不要叫婆婆賠了啦,她家公子很小氣,要是知道她弄壞了你的畫,一定會生氣的。到時候,婆婆就慘了。」 「婆婆?」男子終於開口,目光掃過面前的少女,抬起頭,視線定在石堤上皺紋滿面此刻誠惶誠恐的白髮老嫗身上。 「一幅畫,沒有關係的,對不對?」少女跟他討價還價,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沒有關係……」男子收回視線,眼見畫卷上的水漬不斷擴大,已經模糊了畫中人的容顏,他輕聲低喃,鬆開手,畫卷悠悠地掉入水面,眼看著沿湖水向下游飄去。 再看向目瞪口呆注視他的少女,他歎息,蒼涼的語氣飄忽開來,傳了很遠—— 「找不到人,空留影像平添愁思,又有什麼用呢?」 下游,偏隅,背街處,一雙眼睛,靜靜地打量此刻正蹲在湖邊急急打撈什麼的人影。 「尋了一年,你還是不肯放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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