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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還沒有反應過來,康總管驚叫著,整個人,撲到關孟海的背上。隨即,關孟海只感覺有一股溫熱的血液噴灑在自己的側臉。一個旋身,終結了偷襲之人,半跪在地,他將嘴角溢血已然斷氣的康總管輕輕放在地面。

  「走啊!」

  關孟海驟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拍馬匹,駿馬受驚,不顧一切向前奔去。

  謝仲濤緊緊攀住車門,駿馬狂奔,馬車顛簸不穩,紅漆朱門近在咫尺,眼看著,就要連人帶車一頭撞上去。

  風在耳邊呼嘯,腦海中,記憶深處的畫面與眼前的情景重疊起來,相似得厲害。

  夾雜著碧綠光芒的利劍呼嘯而過,不偏不倚,剛好砍中門閂。粗大的橫木一分為二,頹然落地。

  同一時刻,馬車沖向已經鬆動的府門,破門而出,沿街飛馳。

  周身乍冷乍熱,像是處在冰山火海兩極,冷熱交替。

  神志飄遊,恍惚間,眼前有好多的模糊景象閃過,她想要努力看清楚,卻無法如願。

  今後凡事要以二少爺為先,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以二少爺的安危為重……

  你要討價還價,欠謝府的,你還得清嗎……

  你為我求來,保我平安,我卻誤會,將它丟掉。對不起,轉運,對不起……

  平安符,保平安,歲歲平安……

  好多好多的聲音,在她耳畔交替。心好累,疲憊不堪,好想就此罷手,什麼都不再理會。

  若是我死了,你,就可以自由了……

  飄來飄去的低低歎息,眼前血色障迷,水霧迷蒙一片。

  「轉運……」

  顛簸之間,冰冷的身軀被一點點熱度溫暖,熟悉的聲音在急切地呼喚,明明快要靜默而去的靈魂,就因為這,持續徘徊,猶豫不決。

  時轉運?好名字。你爹娘以此為你取名,是希望你人如其名,時來運轉嗎?

  費了好大的氣力,她努力張開雙眼,入目的,是謝仲濤焦躁不安的面龐。

  「我是時轉運……」她窩在他的懷中,喘息著,慘白的面容上露出難看的笑容,「二少爺,我盡力了……」三十兩紋銀的代價買下她,是為了替謝仲濤轉運,她記得,她記得的。

  「我知道,我知道……」謝仲濤緊緊摟著她,表情凝重,錦衣華服之上,沾染的,盡是她的斑斑血跡。

  「二少爺……」眼睜睜地看著時轉運裙擺上的血跡不斷擴大,觸目驚心,跪坐在時轉運身邊的雪離抬頭,驚惶失措地看向謝仲濤。

  「你不知道的……」時轉運無力地搖頭,手顴巍巍地遊移到自己的腹部,再也抑止不住,豆大的淚珠沿著眼角滑落,「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有了身孕,她卻全然不知曉,待到明白的時候,腹中的生命,和她血脈相連的骨肉,尚未來得及見上一面,已離她遠去,不復存在。

  不忍見她黯然神傷,謝仲濤低下頭,臉龐貼著她的面頰,默默無言。心,因為她悽楚的表情,疼得厲害。

  「不怪你,不怪你的……」她的臉頰冰涼,失神的眼睛空洞沒有焦距,他膽戰心驚,不住在她的臉上落下綿綿的細吻,喃喃自語。與其說是在安慰她,倒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我覺得好冷……」涼意襲來,時轉運打了個寒戰,不由自主地往謝仲濤懷中縮了縮,「是不是人快死的時候,都會這麼冷?」

  「胡說!」謝仲濤一邊斥責一邊脫下外袍,嚴實地蓋在她身上,卻止不住她的哆嗦。他緊皺眉頭,抿緊了嘴唇,驀地掀開車簾——

  「謝安,停下!」

  「二少爺——」

  「我叫你停下!」

  謝安無奈,只得向後拽緊了韁繩,勒住馬匹,停在僻靜的街邊,四下裡看了看,他轉頭對謝仲濤開口:「二少爺,當務之急,是要儘快出城才是……」

  「你和雪離立刻下車,去尋大夫。」謝仲濤盤坐著,凝視懷中神志模糊的時轉運,頭也不抬地命令。

  「可是……」謝安張嘴,還想再說什麼。

  「快去!」他明白謝安要說什麼,但他卻不想去聽。眼下,對他來講,最重要的不是逃脫欲加之罪的陷害,而是——如何才能保住時轉運的性命。

  身子輕飄飄的,如同一葉鴻毛漂浮。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白霧,有無數的影子在周圍飄遊,她想要看清楚,無奈視線模糊,任憑如何努力,都只能見到影像,瞧不見樣貌。

  「時轉運?」

  有人在低聲呼喚,叫她的名字,她飄忽的步子就此停住,疑惑地回頭,白霧中,隱約看見有一個人,漸漸地向她走來。

  霧氣隨著他的接近逐漸散去,近了,再近了,好奇怪,她居然能夠將這個人看得一清二楚。

  「你——」俊逸的面容,明淨的眼神,令她一時愣住,覺得好生熟悉。

  「香雲寺,有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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