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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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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不住又想起傳說中那位洞悉天機無所不能的國師、想起三年前決絕的情形、想起一劍穿透眉心的錐心之痛、想起十年前家破人亡的悽楚慘烈……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世間有原重生這樣一個人。 既然要殺他,何必救他?既然救他收留他,給予溫情相惜,為什麼又要殘忍撥開真相的面紗,令他陷入痛苦的深淵? 相見難,見亦難;見與不見,兩相折磨,又有何益?深深吸了一口氣,硬下心腸,他咬牙回頭,準備沿原路返回。 「重生。」 不早不晚,一聲淡淡的呼喚,制止他離去的腳步。冷冷的語調,如他記憶中一般,未曾改變,卻足以摧毀他的心房,令他舉步維艱。 走,或是不走?留,或是不留? 「我知道你在外面,你進來,我有話與你講。」 原重生艱難地轉過身,每落下一步,都如千斤巨石壓腳,沉重異常。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他卻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最終站在殿門前。 看見了記憶中的身影,月牙色的長袍,腰間兩個金色的鈴鐺。裝束未曾改變,惟一不再如昔的,是那頭青絲秀髮沒有了絹帶的束縛,取而代之的,是用一枚銀色的發簪綰了髮髻,不再施施然垂落肩頭。 手,又不由自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不習慣啊……光亮如絲的黑髮這樣被固定,不再飄逸靈動,對她,不適合。 背對著他的人緩緩地轉身,熟悉的容顏映人原重生的眼簾。 「師——」他的呼吸一緊,下意識地,就要脫口而出。 「我已不再是你的師父,你亦不再是我的徒弟。」 ——句話,足以使他周身沸騰的熱血瞬間冰凍,扼殺三午來的思念和掛念。 她在殿內,他在殿外,明明只是隔著一扇門,卻感覺距離是那麼的遙遠。早該明白,三年前的生死一線間,早已註定了他與她,日後的冰火兩重天。 「我知道。」壓抑氾濫的情感.原重生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地回答。虛偽的武裝,只不過是為了不再被更多的傷害。 流光看著面前的原重生,一身黑色的裝束,斗笠壓得很低,遮掩住他大半的容貌;緊繃的嘴角,硬邦邦的語調,是在對她的反唇相譏,卻掩飾不住其間所帶的失落與怨恨。 變了很多!三年前的他,何時會用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調和她對話?他永遠那對她畢恭畢敬,即使她的打罵責罰,他也無怨無悔地承受,不敢有半點怨言。三年的時間,他成長了不少,少了靦腆,多了老成,還一步步遵循著上天安排好的軌跡,完成自己的使命。 原重生!若是他沒有去替人批命,若是師兄沒有解開他封藏的記憶,若是她沒有那麼狠絕地說出那些話…… 腰間的鈴鐺輕輕晃了晃,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流光心下猛地一驚,凝神壓回隱隱浮躁的氣息。 「你可還記得我說過些什麼?」這句話,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記當初許下的諾言。 「記得,每一個字,都記得很清楚。」原重生低聲回答,伸手摘下頭上的斗笠,慢慢抬頭,與她對視,「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說我應天命,我的天命究竟是什麼?」 他可以知道所有的一切,獨獨對自己一無所知。其中的痛苦,有誰能知?有誰能曉? 「你根本就不需要知道。」靜靜地看著他,流光如是說。他還用知道什麼?如今的他,已經步上生命的軌跡,斗笠下的面容滄桑不少,已不似當初的稚氣少年。眉心間暗紅色的傷痕觸目驚心,當年的死裡逃生,是他的幸運,也是大宋王朝的不幸。 他苦笑,轉過頭去。即使時至今日,她仍然不說,仍然選擇隱瞞。 「我問你——」硬下心腸,當自己沒有看見他苦澀的笑容,流光移動腳步慢慢上前,腰間的鈴鐺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搖晃,發出金屬碰撞的細微聲響,「鄱陽伏羲陣,大破五千前鋒營精銳,是否是你布下?」其實心中早有答案,卻固執地想要聽他親口說。 「是。」她的趨近,縮短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為什麼他感覺人雖近在咫尺,心卻遠若天涯? 斬釘截鐵的回答,聲音在大殿之內回環,沒有半點猶豫。 「我曾說過——」流光背過身,凝視大殿正中供奉的太上老君尊像,半晌之後,垂下眼簾,「你若做了危害朝廷和我師父的事,我會親手殺了你。」 沒有聽到他的回應,只是在片刻之後,沉重的腳步聲漸漸接近,停在她的身邊。順著眼角的餘光看過去,原重生盯著眼前的尊像,忽然跪下身去,恭恭敬敬地俯身拜了三拜。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他的話,有著淡淡的譏諷、再起身時,眼神平靜無波,一片安定。 「若是你現在收手……」說不上是什麼原因,本來已經按住金鈴的手緊握成拳,下意識的話就這樣從她嘴中脫口而出。 「來小及了。」他打斷地的話,不想再去聽所謂告誡的話語。自他做了決定加入許承風的起義軍,自他布下伏羲陣滅了五千官府前鋒精英……收手,豈是言語間的那般容易? 「重生!」 是否是他聽錯?不然為何這般的呼喚少了冰冷,多了幾分溫情與不舍?失了神,他茫茫然地轉頭,眼前卻是金光一閃。他下意識地偏頭,整個人向後退了數尺,站定之後,這才感覺脖頸間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 伸手,摸到一片濡濕,只差半寸,就割斷了他的喉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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